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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24)

作者:悍刀客 阅读记录

一旁的楚安早就等这句话了,当即磨拳擦掌,直接上前将人拖进房里,不顾高世恒的挣扎,一脚狠踹在他的膝盖窝。

高世恒只感觉腿一软,“碰”地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

“堂兄!”高世恒痛叫一声。

高方清却只睨了他一眼,抚手拍掌,懒洋洋道:“罚得好。”

“两个时辰,少一秒都不行,”高方清眼角勾起,笑得有些邪气,“不然,今日也不必回府了。”

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

顾九在心底忍不住感慨:这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

出了樊楼,楚安立马给沈时砚比了一个大拇指,笑道:“王爷威武,就该挫挫那小子的傲气,否则还真当这大宋姓高了。”

沈时砚无奈地瞥楚安一眼,提醒道:“慎言。”

楚安抿紧嘴巴,扭头去和游离闹剧外的顾九搭话:“顾娘子就不好奇刚才的事?”

顾九心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老百姓,又马上要离开汴京城,好奇他们做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可惜楚安是个睁眼瞎,自顾道:“那个长得歪七扭八的,是高家二房嫡次子高世恒,我们汴京城五陵年少中的老鼠屎。”

顾九眉梢微动。

这比喻倒还挺形象。

“那个长得——”楚安搜肠刮肚一番,才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闭月羞花的,是高家大房嫡长子高方清,大理寺少卿。”

嚯,还是王爷的同行。

顾九抬眸看向身侧,沈时砚似有感应一般,半垂眼睫。

四目相视,沈时砚眉峰舒展:“怎么了?”

顾九仔细端详了一番,由衷道:“还是王爷更好看些。”

沈时砚怔了下,失笑。

顾九寻了一家邸店住下,沈时砚承诺明日一早会让人将明月和户籍路引一齐送来。

街巷夜市的灯烛明亮,沈时砚和楚安各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穿行在市井热闹中。等到了州桥附近,两人分道而行。

“欸,长赢!”

身后楚安急忙忙地叫住沈时砚:“你走错方向了,宁王府不是在那。”

“我并非回王府。”

楚安略感不解:“府衙也不是这个方向啊。”

“我知道,”沈时砚笑了笑,没有回答楚安这个问题,“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府罢,别惹楚老将军生气。”

楚安还想再问,但一想到祠堂家法和自家老爹暴跳如雷的模样,不得不收住嘴。

“行吧,那你早些回去。”

“好。”

沈时砚一路往东而行,随着时间消逝,身后万家灯火逐渐泯灭于黑暗中。沈时砚出了上善门,又往汴京城外驶了些许距离,最终停于一处阴气森森的坟岗。

沈时砚翻身下马,慢走到一处崭新的木碑前,从怀中拿出一张薄纸,俯下身,用火折子点燃,放在木碑前。

摇曳的火光映亮了木板上的字。

颜婉之墓。

“你自由了。”沈时砚垂眸,低声喃喃。

待火光燃尽,沈时砚转过身,对着身后无尽的黑暗,淡声道:“出来吧。”

话落,楚安从一棵枯树后走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往后看了眼那个木碑,斟酌地开口问道:“长赢,你和她认识?”

颜婉,胭脂姑娘。

夜色深沉,孤月高悬,沈时砚半个身子被黑暗笼罩。

他沉默一霎,慢声道:“我欠颜家,三十三条人命。”

第19章 骨瓷

是高家为了报复她。

坟岗附近枯木丛生,茅封草长。凌乱干瘪的树杈歪七扭八地交错,几缕清冷的月光穿过缝隙落在泥土上,斑驳暗淡,影影绰绰。周遭僻静无声,唯一动静,怕是只有楚安那惊愕失措的鼻息。

楚安只觉得荒唐。

颜正当年出事时,沈时砚分明远在惠州。更何况,颜家的祸事是颜正自己咎由自取,颜家三十三口人命关他什么事?

可对上沈时砚寡淡缄默的目光,楚安又不得不对自己的坚持产生怀疑。

楚安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他几次费力张口,才艰难地出声:“长赢,你开什么......玩笑?”

厚重的乌云层恰在此时遮掩住孤月,四周的一切彻底被黑暗吞噬。一阵寒风悄然吹来,拂过沈时砚的耳畔,撞在颜婉的木碑上,裂成几秒狰狞又冰冷的回忆。

“起居郎颜正,败德辱行,窃私宫妃,淫佚恶劣,罪不容诛。”

沈时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待乌云消散,片缕银辉在他眼底投出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看着楚安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慌乱的神情,他几乎不可闻地轻叹口气,然后笑了笑。

“骗你的,回去罢。”

-

翌日一早,开封府的官差将明月送到顾九下榻的邸店。

明月小心地将户籍和路引交给顾九,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釉陶瓷罐:“这是宁王殿下让奴婢给九姑娘的,说是祛疤痕特别有效。”

顾九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那道刀痕已经去痂了,只剩下一条细长的淡色粉痕,若是不仔细瞧,是看不出异常的。

她又想起了沈时砚脖子上的牙印,这会儿生了些心虚。

顾九轻咳一声,把这些东西收好,然后和明月一起去附近的街坊市集,租赁马车。

而离车马铺不远处一家食肆二层凭栏旁,站着一位穿着绯色长袍的俊郎君,正静静地看着和商贩讲价的顾九。

“堂兄,”高世恒从他背后冒出,步伐有些缓慢,“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

高方清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垂眸扫了眼高世恒的双腿,不痛不痒地问了句:“这是好了?”

高世恒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回道:“没。”

“那就安生地在你院子里呆着,”高方清伸了个懒腰,阔步离开,“长个记性,别闲着没事再去招惹沈时砚。”

一提起沈时砚,高世恒眼底戾气难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正恼着,这时身边的仆役忽然开了口:“二郎,您看那人是不是昨日宁王身边的娘子?小的瞧着刚才大郎好像是在看她。”

高世恒顺着仆从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堂兄看她做什么?”

虽说这人模样长得不错,但瞧着既没有世家闺阁姑娘的温良恭顺,也没有她们那般端庄娴雅,实在算不上佳人。

仆从眼珠子动了动,低声猜测:“大郎是不是——”

高世恒瞪他一眼,但转念又想到至今堂兄不曾娶妻纳妾,对此事也是一拖再拖,兴许品味这方面就是如此独特。

思及此,高世恒勾了勾手指,仆从连忙踮脚侧耳。一番私语后,仆从面露迟疑:“二郎,这姑娘可能是宁王身边的人,如此会不会得罪他?”

高世恒恶狠狠地揪住他的领子:“废什么话!你若是这般为沈时砚着想,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进宁王府,全了你这番心思。”

仆从吓得小腿肚子打颤,慌忙求饶离开。

楼下车马铺,顾九和商贩确定好银钱,和明月坐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车辕缓缓驶动,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

行至金梁桥时,顾九叫停马车,让车夫先在白云观山脚处等上一会儿。

“明月,你在这看着包裹,我去给阿娘上柱香。”顾九道。

此去一别,大概再回汴京是有些日子的。顾九虽然从未感受过一天的母女温情,但是心底对这个为了生她难产而死的阿娘有挂念,也有愧疚。待她攒够银钱,就把她阿娘的牌位从白云观接出来。

顾九烧完香,下山时看到有卖货郎挑着担子叫卖滴酥,想到明月特爱吃这个,便买了些。可谁知等她来到山脚处,却是不见马车和明月。

顾九在四周找了会儿,仍是没看到他们,心底隐隐冒出一丝不太好的念头。她连忙询问附近行人,有个人思索一会儿,往山中指了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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