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37)
“如此说来,确实玄妙。”桓玄颇感兴趣。
“三日后便是十五之期,你我不如同去瞧瞧罢。”封二公子又怂恿桓玄。
桓玄思索了片刻才悠悠的道:“好。”
车马已经快到酒楼,车窗外华灯闪耀,入夜了街上依旧川流不息,来人送往,极其热闹。摊贩叫卖,酒肆拉客,声声不绝,灯红酒绿处,莺歌燕舞,琴声歌声,婉转悦耳,此情此景,确实比江南的水巷喧闹红火,京城繁华,难怪人人向而往之。
今日已入京,应尽快上奏谢恩,顺便递上拜帖,给如今权衡朝野的琅琊王司马道子,以求来日提携。事情都安排完,稍作休整,桓玄才与封尚找了个雅间坐了,只是明日要入朝谢恩,不宜过多饮酒,两人小酌了几杯,品尝了建康有名的古南楼的特色菜,便早早休息了。
翌日清晨,桓玄便入朝礼拜天子,天子有些淡淡的,群臣倒是颐指气使,唯有司马道子微颌双目冷静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退朝后,便有道子的内使前来告知,司马道子今夜设宴群臣,请桓公过府一叙。
司马道子的府邸在宣阳门外三里,是整个京城最豪华的一所宅院,当年修葺宅院之时,曾将几位官员府邸强制拆去,修盖了这所逾制的相府。单单府门就有数丈高,门槛及膝,红门金钉,堪比皇城,门外站两尊雄狮,瞠目张口,十分威猛,门内是一座墨色照壁,光可映人。绕过照壁是一条宽阔道路直通正厅,厅上悬一块匾,题着“万代千秋”,烫金的大字,十分华丽。绕过正殿,有左右两个条长廊,据说司马道子只会尊右侧的长廊,而左侧都是客道,宴请百官的内厅,也同样在左侧。还未见宴厅是何模样,鼓乐喧哗,觥筹交错,嬉闹戏情之声便阵阵传来。
第19章
宴客厅分内外二殿,外殿中已满坐着文官武官,这些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席间也有些服侍的女倌,多像出自风尘,一个个妖妖娆娆,衣衫不整,香肩微露者居多,自然也不乏坦胸露乳者,场面既旖旎又热闹。杯碟交错,桌上尽是美味珍馐,只是无人问津,像是堂上正助兴的舞蹈,同样提不起众宾客的兴趣。
桓玄与封尚走进殿时,有不多的人认出是他二人,停下了作乐,沉着脸望着他们,也有人相互耳语,神色都极为不善。内使引桓、封来到了内殿,示意他们在门口的屏风旁稍候,便入内禀报,不多时,内使出来,将他们请了进去。
内殿之中更显靡费,映入眼帘的便是殿正中的一月池湾,池水不深,恰过双膝,池内有三四个着红纱、白纱的舞姬,正曼妙的摆着极其淫D的舞姿,轻纱薄如蝉翼,浸湿了紧贴在舞姬身上,显得更加诱惑。殿的一面有一组鼓乐班子,皆是颜美貌好的清倌,弹奏之余,还有不知礼数的宾客上前调戏,拉扯玩弄。另一面,则草草挂着些帘帐,风过飘动,帘后是些不相连的软塌、高凳,至于帘内之人意欲何为,桓玄实在无法想象。
内殿正中是一高榻,上面除了歪坐着司马道子,还有两个女史伺候其饮酒吃果子,司马道子袒胸露乳,身披里衣,却头戴巾冠,面色绯红,像是已有醉态,榻边坐的皆是些谄媚之臣,桓玄二人进殿之时,正有人贴道子极近的向其说着什么,道子面带赏识的微微点着头,以示首肯。
见二人前来,贴着道子的馋臣便略略退了几步,让出个位置给他们,桓玄封尚深施一礼,未等起身,就听见司马道子含含糊糊的道:“灵宝儿长大了,过来,让我端详端详。”
桓玄快步上前,又施一礼道:“桓玄不恭,时至今日才来拜见,请丞相恕罪。”
“起来罢,早就听闻你一表人才,容貌不凡,才华出众,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啊。”司马道子眼中升起了点低俗之色,让桓玄十分不自在,一时竟没有答话。
道子便示意榻上女使为桓玄倒酒,又亲手接过酒盏,递向桓玄,道:“满饮此杯,恕你无罪。”
桓玄接过酒盏,一口饮下,像前一翻,以示饮尽。道子大笑,“妙,妙啊,好似你父当年啊。”
桓玄只觉得此话一出,好似惊雷,全身的汗毛都紧绷了起来,果不其然,司马道子没有给出他片刻喘息,接着道:“桓温晚年想要造反,是不是啊?”
桓玄当时汗流浃背,跪伏在地,不敢起身,口称“不敢。”
见此情形,内殿之中稍稍安静了些,有些人等着看笑话,有些人绷紧了根弦儿,有些人则是低声交谈,一时鼓乐声也渐渐停了下来,气氛十分微妙。
就在这时,殿外的屏风后传来一阵轻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宣武公废昏立明,功过伊尹、霍光,他人有此议论,公心中该深知啊!”随着说话声,便走进来一人,衣着整齐,步履自然,面带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