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27)
宫中一夜之间遭此巨变,谢安确实始料未及,想起当初司马奕寄来的书函,他内疚了,即使当时不能与圣上联手抗衡桓氏,也应该与其详谈蛰伏的利弊,也不至于今日,可气的是桓氏如此咄咄逼人,居然因一己私怨,废了天子,简直大逆不道。谢安立刻找到了王坦之,与他简单的一番讨论后,达成两点共识,一是尽快拥立新君,以防天下动乱,二是全力阻止桓温谋朝篡位,维护司马氏的江山。
王谢二人先是选准了当下桓氏面前最红的谋臣郗超,立刻下拜帖求见,虽是打算着与郗超一同说服桓温拥立新帝,可是他们二人都知道,郗超此时已经不同往日,是桓氏第一走狗。
郗超竟然十二个时辰未见,二人就在郗府门外等了十二个时辰,郗超最终还是没有见他们。谢安当机立断,此事不宜拖延,只好卖卖旧情,直接面见桓温,于是二人又下拜帖,来到桓府,意外的桓温倒是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
桓氏的正堂上,还是那块“中流砥柱”,越发的刺眼。谢安见桓温竟然已经在主位上等着自己,便心中起疑,觉得他必是刚召见过什么人,而此人并未在门外遇见,那么最大的可能,这位客人还在桓氏府内,谢安不禁疑惑,此人是谁呢?
桓温见谢安、王坦之前来,脸色带着些许不善,平心静气的邀请两位入座,随即攀谈起来。
“石安,近来可好?多日不见,桓某甚为思念啊!”桓温眼中透露出旧友般的善意。
“多谢子符记挂,谢某如公所见,一切安好,只是心中忧伤。”谢安不想过多的寒暄还是正事要紧。
“何事令石安忧伤,不妨与我说说。”桓温知道他的来意,也不想继续绕弯子。
“谢某每每想起,东海王平日里安分守己,处处小心,却有今日,则哀叹不矣,不能入眠。既然他年幼失德,桓公已废之,心中该有帝位之选吧!”谢安说的直白,桓温听的清楚。
“此事还要与诸公商议,不急,不急。”桓氏听完谢安的话,笑了笑。
“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啊!此事怎能不急。”谢桓两个人开始拉锯战了。
“东海王既然没有后人,当务之急是要推举司马氏才德兼备之人为帝,方可安民心。”王坦之也坐不住了。
“今日暂且不谈国事,二位皆是桓某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不如府里备上一桌好菜,咱们边吃边谈罢。来人。”桓温这倒是不像逐客,只见果然有内使下去准备了。
“在下听闻子符北伐之时,身患恶疾,现在可痊愈否?”谢安见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能曲线救国,先套套近乎。
“石安若是真的关心桓某,为何当初借口朝廷之内需斡旋,没有答应一同前往北伐啊。”桓温这话就是说给王坦之的,果然王坦之瞬间就坐不住了,猜忌之心如野火燎原。
“我辈不才,没有行军打仗之能,怎敢坏了子符的北伐大计。”谢安答的倒是非常坦然,全然没有隐藏扭捏之态,王坦之看着他,稍稍放下心来。
“石安过谦了,石安之才怎是我桓某能请的动的,石安之德行,远播四海,无人不知,岂是我桓某能驾驭的了的?”桓温这话说的犀利,要是常人,很难安然坐在这席上了。
“子符的厚爱,谢某终生难报,只是这天下未定,谢某心中不安,无法随将军驱驰。”说着便向前一拜,谢安要说的只是这一件事,无论问题是什么都会最终指向这一点。
“哈哈哈哈”桓温大笑,谢石安你个老狐狸“石安,快快起身。来人,上茶。”桓温向谢安抬抬手,召唤下人,化解下气氛。
“桓公心怀天下,这四海之事都是您亲自定夺的,推举哪位登基,想必您心中早有决断,就不要再戏耍我二人了。”王坦之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你父王述可曾落叶归根,安葬回故里啊?”桓温眼里的笑意一扫而尽,又拉起了家常。
“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最终病逝于任上,如若他泉下有知,今日之事,他也是不能不管的。”王坦之已经气的乱了阵脚了。
“江南王氏与你可沾亲啊?”桓温的问题越来越偏离主题了。
“不曾不曾,右军当年乃桓公挚友,公何故明知故问啊?”谢安打打圆场,再想转圜的余地。
“石安也曾是桓某的挚友,公心中之事,可是我桓某全然知晓的么?”桓温眼神又犀利了一分。
“谢某心中只有社稷江山,桓公应深知啊。”谢安坦然的笑了起来,此话一出,桓温也不禁笑了起来。
恰逢此时,有阵阵寒风吹入殿内,竟然打着卷吹动各处帘帐,风起之猛居然意外的将桓温身后一帘帐全部吹起,王谢二人定睛一看,帘幕后正站着一个人,而此人正是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