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232)
裴行昭哈哈地笑起来,“咱娘真可怜,摊上了你这么个儿子。”
“弟弟妹妹都不少,不出五年,就得生一帮小孩儿,非揪着我娶媳妇儿干嘛?我挺多时候别说别人,连自己都烦,过不了有家室的日子。”
“我就是觉着有点儿可惜,你要是有了儿女,再长得跟你酷似……多好的事儿啊,我一准儿得把侄子侄女抢回宫里带着。”
沈居墨哈哈大笑,“下辈子吧。”
“行啊,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妹吧?”
“答应你了,死之前我一定念叨着这事儿,你也别忘了。”
“忘不了。”
两人笑着碰杯。
分喝完一壶酒,裴行昭又吃了一碗面,心满意足了,“得了,我也该滚回宫里去了。”
“我送你。”沈居墨起身,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两个白瓷瓶,“上回老爷子拿给我的,让我四五月份交给你,手里的吃完了吧?”
“是快吃完了。”裴行昭收起来,“有存货了,心里更有底。”
沈居墨又拿给她两个精美的琉璃瓶,“止疼的,实在难受了,就倒一杯底喝了,见效快。”
“记住了。”
两个人走出书房,漫步在春日的夜色之中。
风柔和,略带暖意,花草的芬芳随风流转,营造出静谧祥和的氛围。
兄妹两个没再说话,一个望着空中的弯月,一个打量着一路的景致。
到了马车前,裴行昭对沈居墨一摆手,“回吧,得空再来。”
“好好儿的。”
裴行昭点头一笑,“你也是。”语毕身姿轻盈地上了马车。
原路返回宫里,换下了早已皱皱巴巴的深衣,裴行昭去见陆雁临。
陆雁临身上盖着一条白色床单,渗出斑斑血迹。
她被饿了几日,又被结结实实地用了半日刑罚,此刻乍一看,真的是半死不活。
看到裴行昭,她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裴行昭问正喝闷酒的杨攸:“累不累?”
杨攸苦笑,答非所问:“起先嘴巴不干净,找人带她出去转了一圈儿,看了看付云桥。”
陆雁临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干呕起来。
“交给我吧。”裴行昭和声道,“你回家歇息,别让你娘总惦记着,得空了就看看你弟弟的功课。”
“好,那我回家。”杨攸拿着小酒壶走了。
“瑟瑟跟你说我安然无恙,你不相信吧?”裴行昭语气很柔和,“她越是对你动刑,你越会认定我出了岔子。”
陆雁临仔细端详着她。
“我真没事,没防备的,就是用不着做无用功。”裴行昭到了她面前,抬手掀开她身上的床单,看了看她触目惊心的伤势,“这要是给你加点儿蜂蜜、香油什么的,野狗会很喜欢吧?”
陆雁临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
“这几日,我很生气,也很窝囊。到了今日,我到底算不算栽到你手里了?”裴行昭放下床单,拨开遮挡着她半边脸的发丝,“我也出去转了一圈儿,想通了,看开了。付云桥的处境,你想不想看到令尊也深陷其中?”
“不!”陆雁临终于出声说话了,“你不能那样对他。”
“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仁至义尽。到此刻,你已是不相干的人。”裴行昭神色认真,“我没开玩笑,对你们,已没有应不应该可不可以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了解裴行昭的人都清楚一件事,她最可怖的状态,要么是暴怒的时候,要么是明明该暴怒却冷静得出奇的时候。现在的情形是后者。
“你要怎样?”裴行昭语气更柔和,“长夜漫漫,不如请令尊自今夜开始过一过别样的日子?原本那是处置下三滥的法子,可谁叫他只做女儿的父亲,枉顾冤死的儿子?谁叫他帮着你蒙蔽我,为此不惜行凶杀人?康郡王该不该死,是他能做主的?”
陆雁临嗫嚅道:“他只是为了我,真的只是为了我……”
裴行昭用视线描摹着陆雁临的轮廓,“你就当我被你毒死了,如今的裴行昭是另一个人,横竖我在你眼里本就无恶不作,为了问出真相,我不在乎手段。”
陆雁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是不能死得体面一些。”裴行昭说完,过了几息的工夫之后,缓缓转身。
这一转身,意味的便是方才的言辞成为现实。“等等……”陆雁临挣扎着撑起身形,豆大的泪珠随之滚落,“我、我说。”
“不要说废话,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是。”陆雁临一手撑着床板,“案发前,我遭了陆成的算计——就是那个被韩琳射杀的陆成。我以为他是忠仆,从不防范,以至于出门办事途中被他掳走,囚禁了整整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