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荔知闻到若有若无的蘑菇汤香味,肚子发出响亮的叫声。
她尴尬地回头望了眼谢兰胥,后者不动如山,头也不抬。
荔知好奇他在蘑菇汤面前也不为所动,开口道:
“殿下”
谢兰胥“嗯”了一声。
“你不饿吗”
谢兰胥没有回答饿还是不饿,他只是轻描淡写道:
“习惯了。”
同样是流放多少天就饿了多少天的荔知,丝毫没有觉得饿习惯了。
如果大家都吃不上东西还好,如果有人吃起好东西——比如现在的蘑菇汤,她就饿得肚里痒痒,像是有只手不停抓来抓去。
“我的厨艺很好,”荔知说,“等到了鸣月塔,殿下一定要试试我的手艺。”
谢兰胥又“嗯”了一声。
“殿下,我们走了有一半的路程吗”荔知又问。
“不知道。”
“甄迢一定知道,殿下可以问——”
道德经盖住荔知的视野,也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安静,节省体力。”
多说两个字能费什么体力
荔知撇了撇嘴,倍感无趣地继续观看车外的热闹景象。
一锅蘑菇汤,让死气沉沉的流人们都活了过来。许久未见的笑容出现在人们身上。有文人受到取笑,因为他在喝蘑菇汤前忍不住有感而发吟了一首蘑菇诗;有人连喝两碗热汤还不够,拿着空碗向锅前的人赔笑想要再盛一碗。
有人喝了个水饱,倚靠着树干,对着明月唱起思乡的歌谣。役人罕见地没有阻挡,反而跟着歌声踩起拍子。
在悠扬的歌声之中,不少人都低头抹起眼泪。
荔知也被勾起思乡之情,低声哼唱起来。
京都,那个她和双生姊妹一起长大,储存着她们所有回忆的地方。
“你想家了”
这是谢兰胥今日第一次主动向她递话。
荔知情绪低沉,点了点头。
谢兰胥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他看了荔知片刻,说:
“会回去的。”
荔知笑了。
“我信殿下。”
月光皎洁,夜色静谧。
流人们露出难得的笑容。
一锅蘑菇汤,让人们回到过去无忧的时候。
荔知望着天上的圆月,不知不觉坠入梦乡。这是她自流放后睡得最沉的一次。梦乡中,她见到了久未入梦的双生姊妹。
她含笑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荔知在睡梦中呢喃。
第二日天不亮,她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吵醒。
推开木格窗一看,王氏扑倒在荔惠直身上,痛不欲生地嚎哭着,将往日引以为傲的贵族风度抛之脑后。
荔惠直一动不动,绀青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机。
第15章
“是谁害了我苦命的儿啊!”
王氏搂着荔惠直的身体,右手不断拍打地面,椎心泣血的哭喊一声接着一声。
流人们面面相觑地围在附近。
昨夜吃了蘑菇汤的不止荔惠直一人,怎么出事的只有他一人呢
荔知推开围观的人,刚走到王氏跟前,就被悲痛欲绝的母亲抱住了小腿。
“求求你,求求你——”王氏涕泪横流,乞求地看着荔知,“让殿下救我的孩子,我给殿下当牛做马!”
荔知先试了荔惠直的鼻息,又探去他脖颈。
悲痛涌上她的心间。
“……惠直已经走了。”
不知何时站到周围的朱氏闻言,紧紧抓住两个孩子的手,眼中漫出悲伤的泪水。
郑氏或许想起了不久前病逝的女儿,眼眶也跟着红了。
“不!不!你说谎,他还有救!你救救他!”王氏惊慌地摇着头。
荔知忍着悲伤,好心劝道:
“弟弟已经走了,母亲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你好大胆!一个庶女竟敢诅咒嫡出的弟弟!”王氏尖叫道,“这是荔氏唯一的血脉!他不能死!”
“母亲这话真有意思。”
一直没说话的荔晋之冷笑道:
“合着母亲眼中我并非父亲的儿子”
涉及到自己的儿子,郑氏立即摒弃悲伤,斗鸡般加入战场。
“夫人这话未免伤及感情了。昨晚大家都喝了蘑菇汤,为什么只有惠直一人出事,夫人难道不该问问自己么”
“你什么意思!”王氏眼瞪如牛。
“妾身是说——”郑氏翻了个白眼,“多亏夫人一直守着铁锅,让其他人只能吃到带蘑菇渣的汤水,不然今日倒下的就不止一个了。”
流人们窃窃私语,都对昨天霸占铁锅的王氏记忆犹新。
“是啊,昨晚我求她给我两个,她却说我碗里够多了!”
“摊上这样的母亲,也是孩子倒霉……”
“说不定就是她平日行事霸道,损了阴德,这才报应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