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17)
才刚迈出腿去,就看白绒绒的一团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萧曼浑身剧震,一霎间像能听到胸腔里怦然的跳动,刚朝那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里,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闭上眼,不再看那狗一眼,只喊了小婢将那狗抱下去,让管事的还到隔壁去。
小婢抱起那狗有些不知所措,跑下楼去了管事的。
“主子说,让把它送回隔壁。”
管事的也有些头疼:“可别真送过去了,免得回头被骂,咱们好好帮小主子看顾好,最近就别让它在小主子眼皮子底下晃了。”
小婢连连点头,便将那狗搁在了前院。
萧曼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这狗送走了,与他之间就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她觉得好笑,那颗心却像凭空裂开,血涌出来,弥散在胸腔里,连同身上最后那点力气消散在四肢百骸,记忆中从没这么精疲力尽过,只想继续找个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呆着。
脚下是虚浮的,只能一步步向前挪,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堵着,那口气怎么也上不来,沁沁的阴冷袭绕全身,整个人天旋地转。
从头到尾,可笑的只有她一人。
终于支持不住了。
她踉跄地向前倒,伸手好不容易攀住窗棂,才没倒下,烦恶涌动的喉间却再也压制不住,张嘴呕了出来,眼睑胀痛,泪下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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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是空的,身子是浮的,连神识都在虚游飘荡,唯有耳畔是一片嘈乱的噪响。
是风声么?
怎的似乎又能听到欢笑和鼓乐?
的确怪得有点邪门,但说到怕,却怎么也及不上眼前这片混沌的黑暗,杳冥如夜,不知身在何处。
这情状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一丝细节来。
过了多久呢?
她也不知道,总之是度日如年,茫然忐忑间,脚下忽而有了着落,不再是悬空的,却颠簸摇晃 * 得厉害。
那片重重遮挡的黑幕霍然而散,耀目如刺的光冷不丁一下戳入眼中。
她只觉目眩得厉害,晕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看清自己竟身处轿中,轿帷是锦绸彩缎的,而她身上则是凤冠霞帔,云襕大袍,一色的鲜亮喜庆,荣艳华贵。
她猛地一惊,心下如明镜反照,忆起了些东西,但大半还是混沌不清。
侧眸朝窗外望,丝帘也遂心之意似的恰在此时拂撩而起。
那外面是漫山遍野,夹道而立的黄栌树,层林浸染,满目绯红。
美景当前,如诗如画,她却生不出半点赞叹赏心的意思,只觉那片围聚在周遭四野的红像熊熊烈火,更像血,光是瞧着似乎便能嗅到一股腥郁之气。
她浑身悚然一震。
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数道寒光就穿透进来,犹带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华丽的轿帷上,又溅污了她的喜服霞帔,顷刻间便染透进去,那片红立时变得触目惊心。
她没有惊讶,却依旧骇然失措。
接下来,依稀只有一片鲜目的赭黄和那挺拔颀长的身影留印在脑中。
她不由打了个颤,心中竟生出一份莫名难言,又悸乱惴惴的期待,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霎时间都变得不再紧要。
炸雷般的响声轰过耳际,花轿当即四分五裂。
然而她却没有因此失足跌落,仍旧好好地坐在那里。
她仰着头,那颀长的身影赫然就在近前,赭黄的袍上绣着五爪金龙……
还在怔懵间,那双臂已经张开,袍袖合围,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淡淡的木香渗入鼻间,仿佛带着魔力,一霎间就让她心神沉静了下来。
那双臂越来越紧,手也在她背心轻抚。
她避无可避,紧贴着那坚实的胸膛,分明能觉出里面蓬勃有力的心跳。
终于,她鼓起勇气,松开了紧攥的手,从两侧伸过去,环上他腰际。
两下里挨得更紧,再无半点间隙,全身暖意充盈,说不出的安然舒适。
她泪涌,积压在胸中的闷气和委屈也化净于无形。
“曼娘,莫怕。”
耳畔响起低语轻喃,温热的气息在鬓颊间漾开,连耳根子也暖烫了。
她雾晕着双眸,抬眸看他。
然而,那张脸并不是想象中的柔情脉脉,而是一片空白,竟完全没有一处五官!
与此同时,喉间一紧,脖子已被死死掐住……
萧曼如坠深渊,悚然醒来,身旁却是父亲的呼唤:“曼儿……”
她能觉出自己是仰躺着的,但没什么力气,勉强缓缓睁眼,就见父亲坐在榻旁,全情关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
当时究竟怎么了?
记得突然间昏晕难忍,似乎还呕了,整个人天旋地转,再后来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人难过成那个样子,想想也是可怜,好在还有家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