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谢弥身量挺拔修长,玄色盔甲和披风上血迹斑斓,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玄色盔甲遮住半面,只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年纪应当不大,他并未跨入长乐殿内,双手抱臂,笔直浓密的眼睫合着,百无聊赖地斜靠在门柱上,闭目养神。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手下将士满面是汗地匆匆报道:“主上,咱们把长乐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根人毛,那,那沈皇后怕是听到动静,已经跑了!这该如何是好?”
谢弥长眸不耐地打开,要笑不笑:“问我?”
手下人身子一抖,他知道自家主上的一些往事,主上曾被那位沈皇后狠狠折辱责罚过,眼下定了大局,他定是要把那沈氏捉来好生折辱,以报当年之恨的。
他本觉着不值当为个女子费心,眼下却再不敢推诿,提来宫人审讯了一番,方对着谢弥回禀:“主上,卑职打听过了,约莫三刻之前,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内侍跑出了长乐殿,向着西山的方向走了。”
他又急急补了句:“卑职听说宁家的那位三郎君趁着战乱,偷偷派人潜入了皇城,他和沈皇后有旧,只怕就是他派人把沈皇后接走的。”
谢弥稍稍侧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宁三啊。”
他双瞳火光蓬勃,眸光锐利,又微微一笑:“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
沈夷光出了宫门便换上快马,去西山的一路竟是出奇的顺利。
宁清洵难得换了身黑衣,他眉头紧锁着,正在山脚下不安徘徊,老远见沈夷光一行纵马而来,他清雅的眉目才终于松了松。
沈夷光在女婢的搀扶下下了马,看着多年未见的少年旧友,不觉眼眶泛红:“小师叔!”
“潺潺,”宁清洵比她更为激动,大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她,鼻根酸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逆势大,陛下不知所踪,我先带你南下暂避...”他伸手去拉沈夷光手腕,神色肃然:“连夜就走,若是等谢逆完全占了长安,想走可就来不及了,咱们...”
他手指还未触及沈夷光双腕,话也才说了一半,一只羽箭不知从哪里急射而出,霸道地横插入两人之间,硬生生将两人隔开。
“才想起私奔?晚了。”
声音轻佻戏谑,从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传来。
宁清洵反应极快,当即令部曲把沈夷光护住。
谢弥动作却比他更快,带着钢铁洪流从山坡裹挟而下,转眼将宁清洵和一众部曲松散擒住,死死摁在地上,无半分还手之力,没过片刻,在场站着的人里,除了谢弥和他的部下,便只剩下沈夷光一个。
谢弥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沈夷光呼吸急促,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他恶意为之,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踏在她的心跳上,他步步紧逼,直到她后背抵到一棵树上,退无可退。
谢弥在她身前不到半尺的地方立定,眸光不怀好意地跃动着,就这么把她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审视过去,他终于伸手,摘下了覆面盔甲,露出底下那张不可方物的脸。
他右耳还带着一颗样式奇诡的火玉耳钉,半个拇指大小,雕刻成一只狰狞的凶兽,暴烈绮丽,欲择人而噬,让人瞧了便觉呼吸不畅。
沈夷光蝶翼般的长睫不住扑闪,脆弱却生动。
他撑臂将她困住,又折腰凑近她耳畔,眉眼愉悦:“主人,好久不见。”
笑的恶劣又张狂。
第2章
灼灼的气息扑在沈夷光脸上,他身上似乎还带了铁与血的味道,浓烈的铁锈腥气争先恐后涌入鼻端,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脸,手指缩回袖笼,握住了早就藏在袖间的一柄剪子。
她和谢弥之间的恩怨断不能善了的,与其落入谢弥手中受他折辱,不如自己了断,至于小师叔,他和谢弥并无直接恩怨,又出身江左世家,谢弥也不至于对他太过刁难。
沈夷光手腕一动,尚未来得及做什么,手腕便被紧紧扣住了。
谢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一簇光火却在眼底转瞬即逝:“我准你死了吗?”
沈夷光挣扎不脱,昂首道:“长安沦陷,你已经问鼎江山,我无话可说,可我身为前朝皇后,难道连体面地就死都不能吗?!你身为新君,如何这般欺辱于我!”
谢弥似乎觉得她的话颇是可笑,理直气壮地道:“对啊,我就是欺你辱你。”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他手指勾住她下颔抬起,欣赏她惶然的神情,颇是欢快地宣布:“你男人的江山归我,他的人自然也该归我,从今天起,我才是你的男人。”
正月十六,谢弥称帝。
对于百姓和大臣,谢弥的确称得上是个圣明的君主,他与之前那位圣上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之前圣上对世家多有提防算计,世家沈家的倒台便是圣上预备对世家下手的征兆,谢弥却截然相反,对有才的世家子弟不吝提拔,但对寒门子弟也多有扶持,倒是难得形成了平衡向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