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上和太子都有意扶持寒门,制衡世家,萧家是寒门翘楚,所以萧德妃才有机会位列四妃,萧家才能屡屡生事。
但从感情上,见着自家媳妇受气,你不上去给她撑腰,反是一味地讲究帝王的制衡之道,让自己的女人处处受委屈,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小娘子之间拌几句嘴,难道真能破坏寒门与世家的平衡不成?这未免理智过头了,说到底,江谈从心底上觉着,沈夷光退让几步,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谢弥琢磨了下,若换成是他,有人敢欺负他的人,他早把那人胳膊腿给卸了。他不由对沈夷光生出一点同情,嫁谁不好,嫁这么个糟心货。
他摸了摸下巴,很不要脸地想,他决定之后强抢沈夷光,分明是在救她出苦海,她该好好谢他才对。
江谈被她一刺,唇角掖了掖,神色也冷淡下来:“你既不愿,便也罢了。”
他想不明白潺潺近来究竟是怎么了,只是实不想再置气,缓了缓神色:“我昨日特意令人给你送去的金乳酥,可还合口?”
沈夷光一笑:“我没吃,拿去分给几位小殿下了。”
江谈脸色发冷,蹙眉:“你怎么...”沈夷光不等他斥责,便从容打断他的话:“几位小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读书到深夜,我也是代您关怀几位幼弟。”
江谈胸中郁气不散,闭了闭眼,冷哼:“ 这么说来,我倒该谢你周全了。”
沈夷光抿唇一笑:“不是您常说我幼稚不识大体,让我向萧家四娘学学吗?”
严格来说,沈夷光把点心散了也没什么不对,这般做派也的确称得上懂事得体,可为什么她都这般懂事了?他胸中闷气不但没有疏散分毫,反是在胸口堆叠的越发厉害。
他重重拂袖:“不是做做表面功夫便算是明理了,你的确不如她多矣,是该向四娘好好学学。”
这话说的极伤人,沈夷光若无其事,款款行礼:“殿下若无事,我该告退了。”
江谈仍在着恼:“我准你走了吗?”
沈夷光总不好在人前得罪他,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问道:“殿下还有吩咐?”
江谈连话也不想说了,背过身不去看她。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毒辣得紧,她身子骨素来不大稳当,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过片刻鬓边就渗出细汗来,江谈背对着她,并未瞧见。
谢弥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帮她略遮了遮日头:“主人,皇后还在长乐殿等着您呢。”
江谈厌恶地看他一眼,沈夷光忙道:“答应了要陪娘娘午歇,是我忘了,殿下,我先告退了。”
江谈深吸了口气,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柳荫深处,他才慢慢收回目光,眼神晦暗。
他在这站的太久,绣春撑伞撑得手酸,却不敢打扰,身子不由挪了挪。
江谈似是被这个动作唤醒,终于回过神,怔怔发问:“潺潺有多久没叫过我阿兄了?”
他声音很轻,似是在自语,转眼就被湖风吹散了。
绣春愣住。
......
沈夷光认识谢弥这么久,觉着他终于办了件人事,轻扬着下巴:“难得你伶俐。”
谢弥瞧不上江谈,也不见得就多待见沈夷光,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的好处多了,主人要一一领教吗?”
沈夷光心情委实不错,便带着谢弥去了长乐殿,沈皇后头回见谢弥,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觉微怔了下。
不过她瞧见沈夷光双颊被晒得通红,鬓边和脖颈满是细密汗珠,她便顾不得瞧旁人了,忙令宫婢取来摇线风车和冰块来给她散热。
沈夷光就势趴在沈皇后膝头哼唧,沈皇后心疼道:“你不是去永寿那里玩吗?怎么晒成这样?”
沈夷光不想多谈:“路上遇到殿下了,和他略说了几句,殿下有些不高兴。”她又瞧了眼谢弥,决定卖个好给他:“多亏弥奴伶俐,打岔过去了。”
她已经在想法子地提拔谢弥了,希望谢弥能争点气,早些打败江谈。
沈皇后大约能猜到那场景,心疼地帮沈夷光揩汗,不觉蹙眉:“太子也太...”
她欲言又止,又转向谢弥,笑:“你是个机灵孩子,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部曲,好生服侍你家女公子,日后前程定少不了你的。”
谢弥目光从沈皇后身上一掠而过,极隐晦地审视一瞬,方神色从容地道:“您过奖了。”
沈皇后不知为何,突然对谢弥感兴趣起来:“听说你是你们女公子之前在奴市买下的,我瞧你气度,倒不似寻常私奴,如何会入了奴籍?”
沈夷光听到皇后问这个,也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谢弥轻轻蹙眉,神色茫然:“回娘娘,之前不慎伤了脑袋,这些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