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24)
丙汐一时满面通红,又不能做什么,只轻轻拍着彤裳道,“是姨娘,姨娘。”
刘贺笑得有些暧昧,“丙小姐可不要枉担了朱儿这一声。”
一旁的葵儿倒生了勇气,啐道,“侯爷说什么呢?可不要轻薄了我家小姐。”
刘贺被个小丫头顶撞,却也不恼,“嗯,是个衷勇的丫头。我不过是有将彤裳过继给老三的打算罢了。”
孟珏冷道,“千里迢迢地从豫章把你找来,是让你带彤裳回去。她的毒我已医好,然而大夫再好也代替不了爹娘。你又在这里说什么荒唐话。”
刘贺叹了一声,道,“好。好。我将自己的孩子领回去,明早就回豫章。你呢?西北的这一趟到底走也不走?那赵充国到底打算助也不助?”
“此事只怕是丙显自说自话。以我现在的身份,赵将军未必会行这犯天颜的事。”孟珏依旧不置可否,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丙公子此番已催我将丙小姐送回长安。我的针治再有两月也可告以段落。届时黄河也已开了河,正方便走水路送丙小姐回长安。到时看看西北的时局,再做决定也不妨。“
四下里一时无语。刘贺露出一副知你狡黠却无奈的表情。三月和四月都蹙眉思忖。唯有丙汐有神伤之态淡淡略过眼中。她低头将已露困意的彤裳打横抱起,轻轻摇动起来。
第二日一早园中人就被城中隆隆的炮竹声吵醒,再看窗外已是粉妆玉砌的一片。刘贺一早便起,兰芷园外,鲜衣怒马,似又复当年之气盛。四月按照孟珏的意思随刘贺回豫章,抱了还在酣睡中的彤裳,登入置有暖炉的辎车中。兰芷园中人倾园而出,依依相送。丙汐将一个装有金桔蜜枣的木锦盒放在那辎车中彤裳的小枕旁。三月则将数个封好的压岁钱袋掖在那小枕下。
刘贺抗议道,“她这么小,哪里懂得银钱的意思?“
孟珏低声道,“你在豫章,吃穿用度都不比从前。就让我这个做伯父的尽点心意。“
刘贺失笑,“小珏呀小珏,你何时不这么长目飞耳,别人才能再走近你些。
孟珏淡笑不语,眼中却在这寒天冻地中浮起一丝暖意。
刘贺看在眼里,也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瞧了一眼站在孟珏身边的丙汐,忽道,“小珏,给彤裳找个婶婶是正经。“说罢未等孟珏回答,开缰策马,一队人匪匪翼翼向前而去。
惊蛰之后,洛阳城内外雪水渐消,鸟啼声复又渐渐入耳。春寒虽料峭,到底是一日暖过一日了。
自彤裳走后,兰芷园中冷清了不少。孟珏依旧半月来园中一次为丙汐施针。丙汐知道自己的心疾距离大好已不远了,心中既欢喜又忧愁。每次孟珏离开洛阳,她会失落许久,但到了孟珏又要再来园中时,她又惶惑不安,担心这便是她在兰芷园的最后一次针治了。
这日午后,丙汐正在园中和葵儿散步,忽听马蹄声从前院传来,又隐隐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定是孟公子来了。”葵儿一边说一边透过中门朝前院望。
丙汐定了定神,也向外望去。谁知走进来的却是三月与一个白衣的男侍从。
三月远远望见丙汐,便对身边的男子道,“这位是丙大人的侄女,丙汐小姐。”
那白衣侍从抱拳行了一礼。
“这是二月,也是多年跟随公子的。”三月又向丙汐道。
丙汐颔首回礼,想起先前几次听到过这个名字,似乎都与那个叫云歌的女子的近况有关,心下不觉有些好奇。然而二月并非多话之人,向丙汐行完礼便与三月向后院走去。
晚膳过后,葵儿去厨房取煎好的汤药,却迟迟不见归来。丙汐便去后院寻她,经过兰芷园中专供师牌的明屋时,她正思忖着葵儿会不会这么冒失进这明屋,忽听里面传来二月和三月的对话。
“于安去得颇不平静,临终之前仍念念不忘辜负了先帝之托。”
“他倒真是个衷心的奴才。”三月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地道,“听说皇上的人也去了,在暗处盘桓着?”
“是。不过也没有什么动作,只看着云姑娘把于安葬在渝水江边,留了几个人就回去复命了。”
“那倒也不稀奇,皇上做过那些事,自然也是没脸见她的。”
“你倒不问问云姑娘之后的打算?”二月道。
“她再有何打算与我们何干?”三月不屑道,静了一会儿又似不忍,小声问道,“云姑娘是何打算?”
“云姑娘一人一马走了出蜀的栈道北上,又在武都郡西转,似乎是要走河西四郡的官道回塞外的家。”
“武都不是氐族和羌族混居的地方吗?那里离羌人起事的地方已经很近。。。公子知道了吗?”三月说罢,又似自语道,“还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