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说,唤位分比唤名讳更加尊重。
可是“皇后”这两个字,如今却像从霜雪地理挖出来的一般,几乎可以冻伤她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放手,试图用最后一点体温去抱住它。
“你给我住口!我是蒙古的公主,生来就是大清朝的皇后,我的名字只有当今皇帝可以唤,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陈小楼往后退了一步,满眼地悲哀地望向她。
“你心里明明明白,他再也不会来见你,再也不会唤你的名字了。”
“不要说了,给本宫滚出去!”
陈小楼没有在意她那几乎撕裂声音的喝斥,仍旧低头凝着她眼睛。
“张爷说得对,你们这些高贵的人,明明很想有人叫你的名字,无欲无求地抱你们一会,可是,你们偏偏不肯靠近肯陪着你们的人,甚至还想把我们都杀了。杀了我又怎么样呢,杀了我,你就不会哭了吗?”
皇后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他:“陈小楼,杀了你……我就还是皇后。”
“谁说的。你要明白杀了我,你也不是皇后了。”
说完,他俯下身,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那是一副瘦得皮包骨一般的女人身子,四处膈人。他却没有在乎这种肌肤之亲带来的疼痛,越抱越紧。
皇后所有的声音都哑在了喉咙里。
脑子里一道白热的光陡然闪过。她彻底地怔住了。
陈小楼低下头,在她耳边道:“这样是不是觉得暖和点。”
“……”
她哑然。
浓苦的药气还冲在她的鼻腔之中。那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除了看见一团凌乱生欲的衣料外,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那人好像蹬掉了鞋履,膝盖揉乱了她的被褥和床单。
“陈小楼!本宫不会放过你!”
“没事,我不怕。”
***
一场秋雨打乱了屋檐下的秋海棠。
花香入室内,呛入皇后的鼻中,陈小楼手臂正枕在她的头下,袖口已经被她的眼泪全部沾湿润了。
“别哭了。”
他伸了一只手过来,想要替她擦泪。
那只手是真的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还带着一点宫廷老方调制的梅花香气。
“你觊觎皇后,一定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陈小楼小心地替她擦着眼泪,一面温柔地应道:“好,你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其实,刑还可以再惨些,毕竟我不是觊觎皇后,我是……”
“住口!”
“好,我不说,你说吧。你想给我什么下场,我自去领了就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
“我……”
“我知道你没有了皇后金册,但对我而言,没有关系,你说,我就领,不用那些人押着我去。”
他说着,轻轻抬起她的肩膀,将手从她的背后抽了出去。
又扶着她慢慢躺下,自己从榻上坐起来,弯腰去捡地上的衣衫。
“还有力气吗?我帮你穿。”
“你敢……”
陈小楼垂下头,笑了笑。“那我穿好,去唤孙淼进来伺候你。”
“站住!”
她突然扯住了他的袖子,扯得他一个踉跄。手中的衣衫应声落下,白皙地要背也从被褥里露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裸露的皮肤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回头看时,才发现她的的手指狠狠地抠在他的背上。
“不要让她看见……不准……不准………”
她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撑起身子。养了很多年的指甲几乎的掐入陈小楼的肉里。
“给我……穿衣服……”
陈小楼望着她。她满身通红,鼻子尖凝着汗珠子,那瘦削的肩膀惊恐地耸着,像是在命令他,又像是在求他。
“穿衣服啊!”
“好,你抱你坐起来。”
她终于没有再反抗,由着他摆弄。
然而,当他举起她的手臂,套入衣袖,又将两处衣襟拢向她的胸时,不经意间的一个刮蹭,猛地逼僵了她的脊背,她全身一个寒颤。眼夺眶而出。
陈小楼忙将她拥入怀中。
“我该死,我该死。你不要哭了好吗?”
“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为什么要毁了我!”
陈小楼盘膝坐回榻上,把她的头扶到肩膀上,伸手隔着单薄的衣料,轻柔地帮她顺着气儿。一时之间,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喉咙滚烫,一张口就吐出了潮热的气儿。
“对不起,对不起娘娘。我一定听从你的话,我一定会领罪领死,你放心,你不要哭了好吗?”
那晚,皇后在陈小楼的肩头,几乎把一生所有的眼泪都流干净了。
一生要骄傲,要尊荣,最后却委身在一个最低贱的戏子身旁了结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