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千百种滋味,感激,爱,心疼,忧虑,全部混杂在一起,一下子顶红了眼睛。
“临川。”
他突然又唤回了这个封号。
纪姜一怔。
“在大齐,娶了公主,就要卸下的功名,官位,断掉与祖上功勋的关联,安心做一个富贵闲人……”
“我早就不是公主了。你也做不了富贵闲人。”
“但我已然孑然一身。”
他并没有说得多么严肃,也不见得有多伤悲哀,听起来甚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是啊,你还有我。”
宋简握住她束在肩后的长发,轻轻挑开发带,发髻松散下来,连簪在耳旁的梅花花簪子也跟着滑入宋简的手中。纪姜的背脊僵得如同一根湿润的木棍,而背后的男人却将他她折软,慢慢地拥入怀中。
“若有一日,宋简当真一无所有……”
“不会,若上天垂怜我,我还有几十年的时光,我都偿给你。”
他没有驳她,只是拥住她的身子,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云中暗行的月亮。
她敏感的感觉到了他话中隐晦的谶意。便从他的怀中转了身。环臂抱住了他的腰。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宋简摇头摇头。“想到了你从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说……的什么话。”
宋简垂下眼来,“青州府牢的门前,我带你去看城外空坟的那一回。你说,‘你怕镜花水月’。”
纪姜淡扬起一丝笑:“那说的是你,不是我。我这一生,从未想过要离开你。”
轻软的发丝拂过宋间下颚。他曲指勾住的,一点一点挽向她的耳后。伶仃作响珍珠耳坠,沾染她的体温的,似也变得有了灵性,温柔地与他地手指相互摩挲。他不禁一把将怀中的女人抱起。
朝廷上还有万丈波澜要迎面向他。
而他是一个断掉了家族血脉的人,没有门楣的光耀给他支撑,也没有所谓“忠孝节义”内化于心。甚至连野心都在淡去,然而稻谷一季又一季地熟香四溢,仓廪顶实,万物生息的景象,带他回顾,少年时朴实炙热的抱负,还有她从不曾消撤的,坚韧又深长的柔情,一路相随,不离不弃,经年之后终于将他从无妄的因果轮回里拽了出来。
他有好久,都不能像如今这样,坦坦荡荡,无愧无疚地在她身上纵情了。
高高的屋粱下滴着热气熏凝出的水。
白芷淡淡的香气从窗缝里渗出来。雕着牡丹的名贵红木隔扇门扣着锁。纪姜的衣衫整齐的地搭在红木施上,上面覆着宋简地玄袍。
事隔多年之后,宋简终于再一次拥有纪姜。
那场景,和他们在青州的第一夜何其相似,然他当时视她若仇敌,此时他却惜她若水中温玉,怀中珍宝。
所以才说,两方天地不同。异命从不肯相互怜悯。
前者说的是的纪姜和宋简,后者讲的是陆以芳和纪姜。
惨白的月光下面。陆以芳一,丝,不,挂地踩在的地板上,她替梁有善去系腰上的玉带,梁有善低头赏看她的那双手,而后又至胸前,至于双腿之间。她却像全然不在意一般。
“系好了。”
“嗯。系的真是好看。”
梁有善握住她还停在腰间的手。陆以芳抬起头来凄然一笑。
“你要我做什么。”
梁有善将她搂入怀中,拉过悬在屏风上的一件衣裳包裹住她的身子:“带窦悬儿进宫。以芳,我保证宋简和纪姜,都活不成。”
陆以芳僵硬地被梁有善搂在怀中。
唇畔的那丝惨笑一直没有消散。
第102章 新后
转眼就到了新后生辰的这一日。
要说到少帝的大婚, 纪姜当时人在南方, 全然不知道整个大齐的宫廷,为了遮掩这出尴尬的戏费了多少心力。
那日, 纪姜在慈寿宫陪许太后用早膳。四五的时令的小菜,配一碗甜糯的粥米,都是她亲手作的, 她也没坐, 就立在许太后的身旁服侍,殿中除了一个掌事的老嬷嬷答应,就再也没剩下其他的人了。
许太后进了好几口。轻轻放下碗来。
她因之前忙乱, 前日发了旧病,胸口闷得厉害,连着好几日用不下吃食。
纪姜看着碗中剩下的大半碗粥米,亲手端起来捧到母亲面前, 温声道:“为母后熬得软,不伤脾胃,您再进两口吧。”
许太后摇了摇头, 旁边的老嬷嬷忙过来替过纪姜的手。
“也就是您亲手调理,太后娘娘今日才进了这些, 连着好几日都只食些轻轻的米汤水,奴婢们都要急死了。”
许太后脸色的确是不好, 面上没有什么气色,人也是蔫蔫的。
她勉强抬起手,拉着纪姜在身旁坐下。露一个笑与她道:“你以前, 哪里能做这些活路。宋家那个人,把哀家的女人,作践得真不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