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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214)

她梦见了那个她拼命想要摆脱的人。

那人身着深褐色的宫服,手执拂尘,行在雨中的宫廊上。

梦里的场景还是她奉命出宫的那一日。他从司礼监出来,淡淡地拂掉那座冰冷的宫城最后一丝为她而存的温情。

“你是来送我的吗?”

“不是啊。闫掌印有事寻我,同他说了半日的话,出来看见你,想着略站站。”

他是个很犀利的人,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

同时他也是个很明白的人,什么样的人,最后要活成什么样子,他也都一眼看到底。

所以临别时,没有一分温语去回馈深宫几年的相互慰藉之情,他直直地拔出一把口舌刀,往她的心底扎去。

冷雨里的那句话,陆以芳一直想要忘记,却一直不能忘记。

他说:“你和我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不论你以后在什么地方,看似多么热闹,永远都摆脱不了,做一个孤绝人的命运。”

名满帝京的女君子,那个时候的陆以芳,真的受不了一个阉人来剖白她即将开始的人生。可事到如今,他却被证实,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看明白她的人。

回忆潮湿又混乱,多年孤寂的身子被某种来自宫廷辛秘之中,淫靡又禁忌的快感唤醒。她在梦中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猛地惊醒过来。

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辛奴坐在榻边,女人们暂且都散了。有的人在房中哭泣,有的人忙着收拾箱笼细软。庭院中四处响着磕磕碰碰的声音,以及女人隐忍又卑微的啜泣。

对面的屏风后面点燃了一盏灯。

把一个人的影子淡淡的投到纱帐子上。

她挣扎要坐起来,却因为腰上没有力气,又重重地跌回榻上。

辛奴忙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奴这就去给你唤王太医。”

然而,屏风后的那个人却抬起一只手来,朝着烛火的方向轻轻晃了晃了。

那影子跟着动起来,一下子被牵得老长,扑向房梁,如同一个鬼魅。

陆以芳睁开干得发疼得眼睛,朝那个影子望去。一时之间,鼻中突然发了燥。

“让他滚……让他给我滚……”

辛奴道:“夫人,若不是梁督主寻了太医过来,夫人今日恐怕……”

那屏风后面的人笑了一声,随手拢着一个火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顺手将她榻边的那盏灯点燃了。

“你就那么怕我?”

第101章 异命

不是怕, 是恨。

那人并不刻意来缠绕她, 却若无影的幽魂,一辈子摆脱不了。她刚刚经历一场潮湿的春梦, 浑身正在发腻,而他衣冠楚楚地走到她面前,把过去在宫中那些腌臜打发掉寂寞时光, 一下子拉回了她的眼中。

陆以芳要崩溃了。

“你别过来, 滚,滚滚啊……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宋府, 你再过来,我就叫人拿了你。”

梁有善吹熄手中的火折子,压根没有在意她混乱的话声。

他倚着她的床榻坐下。扬手示意辛奴出去。

“辛奴!去叫人!”

谁知,辛奴却看了梁有善一眼, 依他的话,弯腰退了出去。

“辛奴!”

“别唤她了,我让她跟着你这些年, 是想她将你照顾好,你如今落到这份田地, 她是要受责的人,哪里还脸在你我面前立着。”

“什么……你的人……”

她突然浑身发冷地颤抖起来。

“我说过了, 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出宫去,冷冰冰地生活。”

她瑟缩着往床榻后面褪去。脚掌摩搓着床单面儿, 莎莎作响。

梁有善看向她的那双脚,三寸金莲,一手堪握。他不禁笑了笑。“你看看,你这样好皮肉,好心性的一个女人,终究还是没能和宋简过好。”

“你……你给我住口!”

梁有善笑出了声,他伸出手臂,一把将陆以芳拽了过来,强硬地揽入怀中。

“住什么口,太监才这天下最会心疼人的,以芳,信我的话。”

她拼了命地在梁有善的怀中挣扎,然而他的手臂却如同一个铁箍,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去。他的身上很温暖,带着一股她久违了龙涎香气。这是在御前伺候久了,自然而然的熏染。

“梁有善……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嗯,割,割,割了我让周家娘子,煎来与佐酒吃。”

“你……你……”

他用嘴堵住她的话,搂着她往榻上倒去。陆以芳脑子里嗡嗡作响。顷刻之间,腰间的裙带就被人轻轻地挑解开了。

她好像一下子动不了了。

心里,眼里,死一片寂静和黑暗。暗红色的绣花鞋被人蹬踢的散乱,地上泛出夏季酸潮。院子里一片沉寂。此时连细软箱笼的磕碰声都已经听不见了。女人都准备共赴红尘,各奔前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曾经被她们尊重,奉为圭臬的当家人,在这个发腻的夜晚衣衫凌乱地躺在榻上,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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