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255)
但祝苡苡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她与他的再次会面,会是在这样一个与她而言不合时宜的场合,也是她极不愿意见到的场合。
望着那渐渐靠近的人,祝苡苡越发无措。
她倏地瞥向孟循,她想问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唇舌涩的厉害。
“边境动荡,北狄起兵,大将穆曜性命垂危,如今堪能派上大用的,只有广平侯府一脉武将。”
穆延在许多人看来,要比韩子章合适。
或许连穆延自己,也是这样想。
但这些话,孟循并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只说了这些话,剩下的那些她便全明白了。
孟循知道,她要比他更清楚,穆延和穆曜的关系。
穆曜将穆延带大,教了他一身本事,陪着他一同成长,甚至不惜身份,给穆延求了一份路引,只为了让他能摆脱过往,在徽州府做个寻常人,过普通的日子。
穆曜给穆延的恩,重如泰山,比起他的生身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穆延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做不到就这样冷眼看着。
可将要面对的是骁勇善战的北狄铁骑,穆曜都做不到全身而退,又更何况是穆延。
孟循想,穆延只要做了这个选择,即便他再如何在乎苡苡,他也只能舍弃。
若他当真那般自私,晓得自己是个随时可能马革裹尸的人,还要让她牵挂担忧,那他便不配去爱她。
可穆延当真做出了如他意料一般的选择,孟循却并不开心。
孟循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的眼泪了,她在他面前即便再难过,也只是压抑着,忍耐着,不会在他面前落泪。
可这回,孟循看见了。
自脸颊滑落的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但她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一直看着远处那白马上的少年将军。
她从未见过穆延这样。气派威风,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一身的肃杀凛然,透过他的模样,她好像看到了边境的黄沙与飞雪,无边落木,孤寒寂寥。
许是她朝那边看的太久了,穆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他微微昂首,?一瞬后,便收回了目光。
短促到祝苡苡以为,那仓皇的一眼是她的错意与幻觉。
她乍然惊觉,随即站起身来,转偏了圈椅也浑然不觉。她掠过孟循,提着裙,匆匆离了雅间。
孟循有些后悔。
他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晃晃倒倒地下了木阶,出了茶楼,跌跌撞撞的推开人群。
只是还要上前,她便被拎着长-枪的卫兵拦住。卫兵并未因为她是柔弱的妇孺便好脸相待,冷着一张沉肃的脸,将她向后一推。
孟循有些庆幸,此刻他就站在她身后,他及时扶稳了她,才没有发生让他惊惧担忧的事情。
祝苡苡却像是并未察觉到孟循的存在一般,直直的向前,不顾阻拦自己的卫兵,踮着脚朝前方探去。
原本宽阔的街道在此刻变得无比狭窄,窄到不能让她向前一步。
祝苡苡说不出的焦急,她想同穆延说话,她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可要是错过了现在,便没有以后了。
可她又不晓得该与穆延说什么。
质问他么,问他为何什么都不与她说便离开京城,前赴边境。怨他么,让他抛下自己和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不晓得要说什么,而那种由心底散发出来的无力,一点一点在她的四肢百骸中奔袭,侵占了她全部的意识,让她张不开口说不出话。
再等下去,她便只能这样看着他离开了。
她低声轻唤他的名字。
“穆延……”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一声一声朝前喊着,可在任凭她如何大声呼喊,出口的声音也仿若泥牛入海,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他的名字,只能在她耳边响起。
孟循站在她身侧,替她挡去了拥挤。
也因为离得近,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尤为清晰。
街道两旁,如今还在的人,大多都是送别将士的家人。个个都红着眼,万般悲切,却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太过狼狈,有些忍耐不住的,已经涕泗横流,没有半分体面可言。
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中,她并不怎么起眼,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她似乎也是万千送别将士中的一个而已。
祝苡苡有些累,她不知道自己喊了穆延多久,她只知道她的喉咙有些疼,好像有些喊不出来了。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骑着白马的人回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
她再想张口再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浑身无力。疲惫与乏力席卷了她的全身,在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的是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