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131)
“今日之事绝非巧合,怕是这北黎使者中有人早知孤身中离霜花毒,但此事不会轻易被人知晓,除非……”李琰声音一顿,他的目光越发冷冽,声音也侵染上透骨的寒意,“除非那人也参与了当年的刺杀,或者亦是主谋之一。”
李玹的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当初那波刺客中留下的活口受尽酷刑才肯吐露背后主使之人是前朝皇族的一个宗室子,他们想要同时除去皇帝的两个儿子,令大楚皇室动乱,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这前朝余孽历经三朝,细作遍布大楚,常常鼓动山匪和暴民作乱,百姓不堪其扰,那个宗室子更是行踪诡谲,居无定所。
这些年李琰屡次出京平乱,同时也在顺藤摸瓜追查这个宗室子的消息,他一步步斩除那宗室子的羽翼,将那些细作一个个挖出来,最终逼得那宗室子无处可逃。
“平州那次匪乱,亦与他有关。他藏匿在匪营中,孤易容潜进匪营,诛杀他之前,他曾说大楚必不得安宁。先前孤当他是临终狂言,如今看来当年之事必定不是他一人的手笔。”
云棠思及今日那北黎郡主的举动,如今方察觉不对:“殿下是在她敬酒之后才出现不适,我注意过,她腰间挂有一个香囊,并且在我们这里停留了很久,又是三皇子为她解围,也许真是那个香囊有问题。”
如若真的是她,他们也不好动手。
这北黎郡主是跟着使者一起进京的,如今又正在签订新盟约期间,若她当真在他们大楚出了什么事,可能会引起两国动乱。
“此事不是现下最为要紧的,”俞清源眉头紧皱,他如今更担心另一件事,“臣可以想办法帮殿下抵御那香料,但若是三殿下真的已经得知殿下身中离霜花毒一事,那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云棠目露担忧,李琰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他垂眸看向她手腕上的白布,轻轻摩挲。
这是云棠为他受的伤,是她划伤尚未愈合的伤口,将鲜血喂给他,唤他清醒。
这些时日,他偶尔会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想,他或许应该感激这离霜花毒,若非如此,他也许会错过她。
“瞒不住便不瞒了,孤也从未想过能一直瞒着父皇,若是父皇问起,俞太医实话告知即可。”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失去母亲四面楚歌的孩子,李珩想要从他手中夺走权势,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俞清源见他心意已决,起身告辞。
他心中想着赶紧回去研制解药,今夜的事也向他证明一件事,侧妃的血当真能起作用,若是如此,哪怕不能彻底清除离霜花毒,或许可以达到一种平衡。
内室烛火幽幽,再无旁人。
云棠枕在李琰的肩上,她双手环着他的腰,有些沉默。
她到底是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真的会做出傻事。
她在偏殿里亲眼看见他将碎瓷片刺进掌心,甚至试图划过手腕,虽然他最终没有那么做,但那举动给她太大的冲击,她害怕,又不想让他看出这种害怕,怕他担心。
李琰任由她安静抱着自己,他抚过少女柔顺的青丝,在她耳边低语:“今日你故意给我换上那一身衣饰,是不是想要告诉别人,我是你的?”
云棠正在担心他,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她瞬间从忧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羽睫不安地颤抖,声音也有些漂浮:“没有啊,我只是突然想穿那套蓝色衣裙,顺便想到殿下也要一套……”
“撒谎。”
李琰不轻不重地反驳她,他挑起小姑娘的下巴,捏住她的脸,迫使她不能躲闪目光:“宴席上你那么不安,甚至在无意识打量她,你当时是不是在担心,担心我会真的看上她,担心我会真的喜欢她,然后抛弃你我之间的三年之约?”
云棠被他的问题砸得有些懵,她紧张地攥着他的衣摆,试图解释:“我没有打量她,我也没有不安,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信任我,”李琰打断她的话,他神色突然落寞下来,语气低落,“你不信任我,所以不敢将心意交付于我,始终守着底线,对吗?”
云棠被他问得措手不及,她不想他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她想解释不是,但又不知如何说。
因为她发现,李琰确实说中她的心思。
她答应过他会试着靠近试着相信,但她也确实也从未忘记过三年之约,她守着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其实是害怕的,她害怕受伤,害怕将心意全盘交付。
她如今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还是不敢去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感情太稀有,更何况他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如何能守着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