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109)
——“陛下可是在西疆见到了什么?”
他弓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 上首的帝王眉眼并无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奴隶之低贱有损工匠之酬劳, 故无人愿去西疆, 无人愿留西疆。”群臣一抖, 陛下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他们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愠怒。
“竭泽而渔, 无异于山穷水尽。”
子子孙孙如此下去, 就算不在今日, 也会在他人犹如大厦倾覆。损人而不利己。
林奇的视线落在陛下的身上,神色中有着微微的紧张。群臣反对阻拦是因他们自己纷纷牵涉其中,这些陈年的烂事若是查起来,保不齐有多大的冤情。
凡事过犹不及,真的彻查起来反而适得其反。可是不去清算,只能像先帝一般睁一眼闭一眼……权当做糊涂账。
「他们自己受益其中,怎会肯?」
「无非利益而已。」
帝王没有看那颤着身子往下跪的老人,“户部尚书何在。”
臣下中有一年轻男人挺身出列,此人正是原先的郴州太守,被帝王挪掉在京中。他的面孔太过熟悉,林奇心中一惊。
原来早在那时陛下便已心中有了打算。
而那时……他们这些人只知工匠不愿去西疆,连其中关窍都未窥见一二。圣上指着邹相金孙身边跟着的奴隶,问他看到了什么,他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等惭愧!
他来不及细想,圣上若要废除奴隶只能颁布诏书昭告天下,干户部何事?
将军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却听见陛下冷峻的声音,
“此后若家中有昭国之人,毋需以人数补缴赋税。连年米粮分发,应按实际人数清点计算。”
邹相一瞬间松了口气,再抬起眼时眸底满是复杂。
户部尚书领命后便退回了原处。
散朝,门生将老人团团围住:“邹大人,您说圣上这是何意?”
他们神色仓皇中倒是安顿了不少,就算再蠢的人也略微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重拿轻放,可是他们却不知这究竟是如何可行?
老人看了眼最近地弟子,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户部尚书离去的方向,显然是在场位数不多之人窥见了圣上的心思。
“李琦,你说。”
年轻人错愕地抬眼,却从善如流地应声:“是。”
朝臣皆知圣上因西疆之事要废除农奴,可是圣旨若明晃晃颁下来,底下的人恐怕不会多加理会。反倒是民间积怨已久,恐生事端。
“臣不才,圣上要废奴,必先为之的便是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为奴,分别在何处。”
可是想要知道这些又谈何容易?圣旨一下,百姓必将认为圣上要重责昔日使用过奴隶的人,那么有大批的奴隶在主人家做事,而这时主人家又不想为人发现……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都纷纷明白若是办不好,这恐怕又是一桩冤孽。他们想的虽直接,可是一旦落下去放到民间底下人的头上,就是重如泰山的份。
“圣上给户部的命令中只字不提奴隶二字,只说家中有昭国人。”李琦边说,心中不断感慨。
有昭国人,便是多出来一口,却并不多缴赋税。
——这便是告诉百姓,无论先前如何此后不予追责。
可在说发放粮食时又按实际人数去发,那便是说只要承认家中有昭国人便能多得些口粮,如此下来百姓必然如实相报。
那么,昭国究竟有多少人在楚国为奴,又身在何处,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重拿轻放,云淡风平。
圣上寥寥几句造了天大的功德。
李琦话音未落,有年轻的朝臣突然转向内宫的方向遥遥叩拜:“圣上仁德英明,是大楚之幸!”
……
御前的车马刚到勤政殿,德庆就远远的迎了上来。
圣上出宫许久,身边只带了林奇一人随侍。这天长路远,圣上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内宫大总管一向是心系陛下的。如今见圣上平安归来,精神头也没什么不好,他心下松了半口气。
德庆笑着迎人,嘴里招呼着亲近的宫人上去把陛下身上的龙袍脱下,不走过去不要紧,这个距离他一打眼便看到了楚凭岚有些阴鸷的神色。
他脑子里哎呦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累着了?”
他和林奇一向是熟稔的。
转头一看对方轻轻向他摇了摇头,这便不是因为朝中的事了。想想也是,圣上办了这么一件大事,怎么能够不高兴。
德庆心中有着疑惑。可是她一时间又不敢问出口。
年轻的帝王走到龙椅前,暗卫恭恭敬敬的呈了个托盘上来。打眼一看,里面放了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
林奇走上前将刀拿起抽开一看,凛冽的寒光透亮的刀锋映着他的面庞,他将刀迅速合上。“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