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都城年余,都城人的审美拔高了不止一个台阶,本公主,哦,本姑娘这样的姿色,也只能算是个烧火丫头?!
我深受打击,辞别大娘,在街上晃了一圈,不知不觉又晃到了春满堂门前,我提了口气,去街上买了一筐绿油油的青菜,背着它绕到了春满堂后门。
后门吱呀打开,开门小哥瞥了我一眼,不耐的说:“还没到送菜的时辰。”
我点头哈腰,赔笑道:“我头一回来,不知道规矩,小哥行行好,收了我这菜吧。”
他咳了咳,吐出一口浓痰,抬起皱巴巴的布鞋踩在浓痰上拧了拧,“进来吧。”
我忍着胃里的一阵作呕,跟着他来到后厨,放好菜,收了几个铜板,又从铜板里拿出一个,笑嘻嘻塞给小哥,“我肚子不舒服,茅房能借我一用吗?”
小哥又咳了一口痰,给我指了指墙角一个旮旯。
我捂着肚子绕过去,四下无人,爬上一棵树,再跳上一个房顶,再滑下一棵树,再爬......折腾了好几回,终于,摸对了地方。
我趴在房顶,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扑鼻的香气冲过来,我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吓得我差点儿从房顶上滚下来。
停了一刻,没有异样,我把眼凑过去,屋内眼花缭乱,抚琴的抚琴跳舞的跳舞,丝竹声震耳欲聋,一屋子的人很是投入,压根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易南一身白袍在花花绿绿中很是显眼,我望过去,他竟然眯眼在笑!
他换口味了?还是原本就喜欢这个调调的?
有什么好看的!简直是群魔乱舞!!搔首弄姿丧心病狂!!!
我咬着牙根捱过了一曲,花花绿绿退了出去,屋内顷刻空旷了许多,香气却没减多少,一个狐狸眼的美人执着一盏酒盈盈向易南走去。
好几个男子呢,为什么单单挑上易南!眼睛瘸了?!手不想要了?!!
美人嘤咛一声,酒盏端到易南鼻前晃了一圈,娇艳欲滴的粉红色酒液洒在了易南鼻尖一滴,她又嘤咛一声,纤纤素手顺便往易南鼻尖摸了一把,狐狸眼一笑,就着酒盏啜了一口,再嘤咛一声,摆着腰肢晃到了蓝衫公子跟前。
易南望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愈来愈浓,我恨不得揭片瓦砸他个头皮开花。
我正用手指扣着瓦片往下揭,远远看到那个后门的小哥领着一帮壮汉朝这边奔了过来。都城的看门小哥,与我八字太不合。
我瞪了易南一眼,不甘的跑下房顶,一路惊险,溜到了三条街外,春满堂的壮汉没再追过来。
折腾了半天,有些肚饿,忖着先垫垫肚子再去春满堂门口蹲守易南,不是用饭的时辰,街上几乎没有什么饭香味。
挨着杂七杂八的门店一一望过去,路过一家杂货店时,我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再瞥一眼,店门前摆着一堆铜镜,大大小小不一的各色铜镜中,我都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人。
我不可思议凑过去,铜镜里的人,头发散乱,青衫褴褛,一脸疲态,我再近一步,油腻的发丝间掺揉着一层细碎的树叶,数块半干未干的污泥贴在脸上,眼圈乌黑,眼球凸出,眼底泛着血丝,裂开的双唇上一片剥落的干皮。
我咧开嘴,门牙上挂着两片韭菜叶。
我正对着铜镜专心扣着门牙上的韭菜,杂货店老板手一挥,把铜镜收走,“要买就买,不买滚。”
我绷着嘴红着脸麻溜滚了。
怪不得那位热心的大娘一口咬定我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烧火丫头,说我是大户人家的,都算是给我面子了。
我这样,怪不得易南认不出我。
我焉焉找了家客栈,好好泡了个澡,捯饬好自个,累得不行,躺床上困了个黑甜的觉,饿醒过来,摸着肚皮下楼吃饭。
填饱了肚子,天已黑透。
晚上的春满堂张灯结彩,色彩斑斓,眼花缭乱,我蹲在街对面,望着三五成群的翩翩公子们进进出出,等了一刻钟,没等到易南一行人出来。
我磨蹭到门口,油头粉面的老妈妈扭着手绢笑眯眯走过来,“姑娘,这是?”
我扭捏着问:“白天时过来的那几个公子还在吗?”
她咯咯咯笑,“成日里来春满堂的公子多得数不过来,这要都记住了,我这脑袋也甭要了。”
我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里,“白天包场的那几位公子,其中有太师府的世子,定国公府的二公子。”
她接过银子,拿眼扫了我一下,咯咯咯又一阵笑,“那几位爷啊,可把我们香菱折腾个够,刚走没多久。”
“折腾?折腾什么?”
“男人女人间还能怎么折腾。”
她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易南这是怎么了?他迟迟不去找我,就是因为这个吗?这样的易南,我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