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195)
重担在余崇光肩上,亦在他肩上。
“好。”他说:“等我回来!”
披甲上马,率军出城门,进山中。
那支朔北军已近阳城,刚欲寻高地安营,却突遭袭击。
没有任何征兆,数千箭矢从天而降,朔北军抽刀转盾护住要害,军队已肉眼可见地朝两边散乱。
“妈的!是不是呼乌桓这个兔崽子!”将领成鲁格金一边整军一边骂。
独孤侯仰头向上看,看到了四面立起的军旗。
是中原军!
他知道南逃的皇帝在扬州扎了根,经历了三王夺权后,终于整兵北上。
但隔着一条大江,乱世中的消息总是层层形变,最终传到他这里的,也只剩下这么多信息。
不知道三王争权究竟谁人胜出,这次率军北上的又是哪位藩王。
但,那面红底黑字的军旗,他不会看错!
那是他同族人的旗帜,是他侍奉数十载的大周朝廷的旗帜!
独孤侯几乎在一瞬间热泪盈眶。
别打了别打了!
他刚想吼出这句话,却听耳边一声怒吼,成鲁格金已举刀高呼,指令士兵往山坡冲击!
凶悍的朔北军在向上冲,中原军则一鼓作气往下冲,两军对战短兵相接,尽是一片混乱。
独孤侯死死拽着缰绳,要控制住身下不安的马儿,然而一声霹雳巨响,挡在身前的朔北卫兵被砍于马下,一柄利剑疾冲过来!
“闪开!”
随着一声大吼,成鲁格金奋力拉开独孤侯瘦弱的身躯,挥刀格挡开刺来的剑尖,救了独孤侯一命。
突然被这么猛拉一回,独孤侯一个不稳侧身摔下马,重重地摔入泥地。
从泥浆中刚刚艰难抬起头,身旁又一道浪花飞溅,成鲁格金已被中原军狠狠地打落马下,摔在他身旁。
那柄属于华夏的长剑就在他们眼前。
“呸!”成鲁格金一口浓痰喷在地上,闭上眼睛准备慷慨赴死。
忽听独孤侯颤抖的声音响起。
“世…世子!”
成鲁格金睁开眼睛。
“是我!”独孤侯几乎要站起来:“世子,是我!”
成鲁格金仰起头,顺着那把利剑一路向上,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俊朗不凡的男人。
那男人皱起眉头,似有迟疑:“独孤大人?”
“是的,下官…下官独孤侯。”独孤侯已激动地声音也颤了,但在最初的激动之后,他的眼里又明显染上羞愧与痛苦。
沈祁想起来了。
当日,就是他送的妹妹出京都入草原,将她送到朔北汗王的身边。一面之缘而已,却因场景太过特殊而记忆清晰。
沈祁弯腰,伸手要扶他。
“呸!”鲁格金一口浓痰,这次吐在了独孤侯的衣摆上。“老子这么不顾性命地救你,敢情你早和他们勾搭上了,把老子给卖了!你他妈对得起老子,对得起汗王吗!你忘了这几个月都是吃的谁的粮!”
沈祁听不懂朔北语,但也能听出其中的诘问之意,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立时严厉,立目看向独孤侯:“你为什么会跟着朔北人?”
独孤侯只抹泪:“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沈祁柔声转换为疾言厉色:“独孤侯,你身为周臣,居然通敌!”
“不是!”独孤侯出口反驳,却也脸涨得通红:“下官绝没有通敌!是,是公主准下官跟随汗王军南下,这不是通敌!”
公主?
沈祁蹙眉:“绍阳?”他称呼着她的封号,转而大怒:“这不可能!你胆敢给绍阳泼脏水!”
他几乎切齿:“绍阳让你回乡给你生路,绝不是让你跟随大军与他们沆瀣一气!独孤侯,你叛国背主,该当何罪!”
独孤侯战栗着落泪。
当初沈鸢给了他一条生路,让他得以回乡,但一路南下所见尽是疮痍,他的故国他的故乡,又在哪里?
老母与妻儿均失落于战乱,曾经的朝堂三品官员,只落得个孑然一身飘零无依。只有朔北人,只有朔北人的军队里,还可予他落脚之地。
说不是叛国,但又和叛国有何区别呢?
独孤侯只叹,泪水滚滚而落,他此刻再无他话可说。若沈祁要杀他,那便杀吧。
不要紧了。
山上两军交战已有胜负,朔北军虽勇猛,但沈祁胜在人多,先发制人之下总有优势。
独孤侯看向山坡,但见朔北兵残骸滚落,俘虏数百,不知为何麻木的心脏却痛了一下。
看到沈祁侧颜冷峻,举剑上前要取成鲁格金项上首级,独孤侯的心再次刺痛。
他是实实在在的中原人,是周臣,是读书人。但他,也真真实实与这些朔北人同吃同住同行近半年。
半年,可以见证很多事,也改变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