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戏精夫人(182)
“在图样上颇费了心思,是游龙舞凤的款式,底座定着,外圈却是能转的,我在宫中见过,迎风烈烈旋转时,绯红油金的龙凤似活物一般,交缠起舞,十分热烈。”
他语调娓娓,说得清嘉都心动,便顺着人潮往朱雀街走。
朱雀街乃是京城中轴线,路平宽敞,平日是不允商贩走街摆摊的,今日是全年唯一的例外,街道上游人如织,商贩叫卖,一派喧嚣闹嚷。
听见旁侧有人在说:“那灯王得是多好看。”
清嘉扯了扯宋星然,问:“哪里来的灯王?”
宋星然摇了摇头:“咱们圣上说,要与民同乐,亲自交代礼部办了一场猜灯谜,如今二三十号人在朱雀门前摆摊。”
“好像是,连中十条,能拿下五福灯,连中二十,是灯后,只消连中三十条,便能拿下个灯王。”
二人被人潮推着走,都能见到远处高大绮丽的游龙花灯已冒了个尖,龙身上的鳞片都折射出粲然彩光。
但清嘉走了一阵,觉得脚底有些发酸,索性在街头寻了个糖水摊子坐下。
宋星然点了点她微红的鼻尖:“不走了?”
清嘉将他手拍下:“歇一会嘛,长夜漫漫。”
她今夜围了一张雪白的狐皮披风,兜帽上一圈莹白的绒毛,她又肤白,瞳仁漆黑,睫羽苏苏,在亮盈盈灯光映衬下,晃似雪娃娃活了一般。
宋星然没忍住,在她红润的唇上印了一口。
清嘉将他推开,面颊都憋出热来,软绵绵的眼波横向他:“你发什么疯!这可在外头。”
宋星然心情很好,唇角弯弯地凑上前与她揉着小腿,此时店家走上前来,笑吟吟地介绍:“客官,咱家有小元宵,要来一碗么?”
清嘉就爱吃粉粉糯糯的点心,自然要了一碗,连带摊上的蛋清饼、鲜花饼、菊花酥都各来了一份。
竟是像模像样,不显粗糙的。
宋星然才去打量摊位的主人,是一堆夫妻,三四十岁,黝黑面皮。
宋星然笑问:“老板,是西南人氏么?”
老板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恢复笑容:“是,我们祖籍在姚州。不过都来京城四年多了,客官好利的眼。”
宋星然摇头,朗声道:“不过凑巧,少时游学,曾去过西南,在南诏边陲之地,见过这两样小食罢了。”
那老板背对着他们,忙得热火朝天:“养家糊口,做些不入流的小生意,贵人大抵不曾遇见。”
清嘉听说是西南得小食,品得愈发认真,腮边包着两股糖糕,似松鼠一般娇憨。
宋星然怕她噎着,喂了一口糖水,笑道:“馋猫。”
清嘉才不管他,将口中糖糕咽下,便开始吃起赤豆小元宵来。
但大约元宵并非他们拿手,调味却是一般。
但清嘉对甜点的容忍度很高,也吃得还算愉快,一边吃,一边理直气壮地指挥宋星然:“夫君,你去将那灯王赢回来。”
她口中含着元宵,说话都囫囵不清。
宋星然抱臂望她。
温润灯火下,他眉目间都浸了无线的柔情来,清嘉被他盯得肉麻,不解风情地挑了挑眉,往他口中也喂了一口元宵。
外头的甜点调味过腻,清润不足,他又素不嗜甜,皱着眉勉强吃了口,清嘉倒笑吟吟地哄他:“夫君学富五车,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口气又郑重又狗腿,说得仿佛送他去考科举,宋星然哑然失笑,不提个灯王回来面上都要挂不住了。
宋星然拍了拍她的肩头,嘱咐听雪:“好生看着你家小姐。”
见清嘉笑嘻嘻地打发他,才摇摇头,无奈地走入人潮中。
宋星然走后,清嘉也小心,只在原处歇息,耐心等候宋星然将灯王提回来,听雪见他离开,也敢在清嘉身侧坐下,望着宋星然离去的方向,略有感慨道:“小姐,我觉得姑爷如今待你越发好了。”
清嘉笑,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是若有所思的,口气竟不由自主染上寂寥:“是阿,好起来了。”
她们所处的小摊身后是条暗巷,今夜灯火通明,恰将巷口照得分明,有不少衣衫单薄的乞儿蹲坐在墙根,手脚冻得红肿发紫,面前铺着破布或烂瓦,零星有几个铜板。
天子脚下,都还有临街乞讨之人,她如今优渥,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中一个小乞儿,大约十岁都没有,小小一团,骨瘦嶙峋,连双鞋都没有,眼巴巴地盯着她,脸上蒙着层尘土,衬得一双白分明,在黑夜中闪烁,显得十分可怜。
他一时望向她,一时眼神又扫到桌上的糕点,缓慢地咽了口唾沫。
大抵是眼馋了。
清嘉自怀了身孕,胎儿在腹中存在感一日强过一日,她的心好似也越发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