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锦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迈出的腿缓缓收回来,她站在那里,再度换上温婉姿态,眉眼低顺,红唇轻抿。可是暗地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那不规律的心跳正满满泄露出慌乱,她只能借由绵长的呼吸来调整心态,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被他发觉的后果。
良久,终于有低醇悦耳的男声响起:“继续吧。”
一切恢复如初,奴仆们趴在地上清扫狼藉。
锦夜松了口气,抬头时却对上严子湛探究的眼神,她只觉颈后一凉,忆起那夜他残忍姿态,还有其眼里满布的杀戮血腥,不免有些绝望。
这般近的距离,这般怀疑的视线,果真天要亡她么?
刺客突现,秘方何用
严子湛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见过眼前这个女子。
姿色平庸,五官乏善可陈,唯一称得上优点的便是超出寻常大家闺秀许多的气质,优雅淡然,矜贵庄重。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认为自己会有闲情将眼光投在她身上,此刻忽而来了兴致不过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也见过有人胆战心惊,却不曾见过有一人这般隐忍惊慌,甚至半晌过后还流露出微微的惊讶和窃喜,而这不同寻常的细微表情变化尽管转瞬即逝,他却不曾忽略。
招手唤来隐卫:“辟岐,你认为她如何?”
阴暗处的男人紧紧盯着宴席中舞姿妙曼的少女,低声道:“属下认为她就快出手了,大人还请小心谨慎。”
严子湛眉心微拢:“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眼神若有似无的再度飘到对桌的女子身上,见其已然恢复平静无波的模样,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含笑品酒,哪里还寻得到半分无措。
辟岐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先是怔忪片刻,继而再难自若,他想起在别业后院她苦苦哀求时的神态,可那般卑微可怜的神态却与如今面前浅笑嫣然的脸蛋难以联系起来。
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气韵。
他倏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
“我同我爹在街角摆豆花摊,我发誓……我发誓不会说出去,求求你不要杀我。”
街角摆摊的又怎会跑到这里来,一时心软放走的弱女子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
“辟岐?”
他攥着拳头,努力隐忍怒火道:“属下不明白大人所问何意?”
严子湛半阖着眼,长指缓缓把玩着酒杯,淡淡道:“你对这个女人可有印象?”
辟岐踟蹰,他跟在这少年宰相身边十余年,早明白对方很多不为人知的怪癖和缺憾,例如滴酒不沾,例如嗜好甜食,又例如……头痛病症严重之时记不得初次见面人的脸孔。
他大可以全盘托出告诸一切,可看到不远处为女儿殷殷布菜的中年男人,思忖片刻终是选择了隐瞒:“属下……不曾见过她。”
严子湛不语,薄唇渐渐挽起惑人弧度。
辟岐生怕一时大意露出蛛丝马迹,急忙转移话题:“大人,那化名宝杏的女子您要如何处置,难道您真要留她在太守府?”
“那又有何不可,我们就瞧瞧,她要奉上怎样一出好戏。”严子湛瞅一眼身形婀娜的少女,她刚刚一曲舞罢,正软着腰肢,素手执玉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替在场官员斟酒。那壮汉则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双手紧抱着琴,神态拘谨的有些古怪.
“奴家为小姐斟酒。”宝杏此刻已经卸下了面巾,半垂着绝美脸蛋,语气轻柔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麻烦了。”锦夜微微一笑,她不是那些男人,面对如此美色自然也不会乱了心神,一边看着醇酿满入金樽,一边避开那时不时夹杂而来的眼光。
“宝杏先饮一杯。”少女端起酒,一饮而下。
美酒渐入喉,动作少了魅惑舒缓,反倒多了几分急躁敷衍之意。
锦夜诧异,即便同样身为女子,那宝杏姑娘也无需这般急于脱身吧,更何况自己也是这场酒宴的客人不是么?
疑惑一起,她便不自觉开始打量对方,这一瞧倒瞧出了蹊跷。
但见宝杏手腕隐隐颤抖,一双美眸不住的飘到严子湛身上,锦夜本以为那是寻常的爱慕期待,可再静下心细瞧时,又觉不对劲。
哪有人会因着恋慕扭曲了面容,尤其是她身后紧跟的壮汉,紧绷着脸,本来木讷无神的眼睛像被同时注入了恨意和渴望,两种情绪和在一起,更觉可怖。
锦夜是何等聪慧之人,如此一来便看出点问题来,待得宝杏旋身之际她不动声色的凑到父亲耳边小声开口:“爹,我有事同您说。”
苏起旺扭过头,关切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