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眨眨眼,反问:“我在等什么?”
二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
“大小姐。”帷幕后忽而探进来一个脑袋,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目光触及冷若冰霜的初晴后立马换上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初晴姑娘好。”
初晴皱眉:“出什么事了?”
少年焦急:“有几个不长眼的外县孙子来闹事,现下欠了我们几千两赌债,还打伤了好几个护院。”他一手捂着脸,血水从指缝里流下,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看到那几处殷红,初晴慌了神,厉声道:“出去!”果断将少年推出雅间,她迅速扯了衣襟下摆的布料盖在血迹上。
“小姐?”略抖的嗓音泄露出慌乱。
从头到尾锦夜都未说话,她的耳畔窜入布帏外愈加嘈杂的声响,那些本不属于她的类似愤怒情绪灌满心扉,呼吸愈加急促,某种渴望蠢蠢欲动,她搭在算盘上的指尖开始不自觉用力……
啪——算盘不堪外力散了架,几十颗木珠了一地,打着转滚至二人的脚边。
“我去看看!”她哗一声站起,动作快的惊人。
初晴拦在门口,脸色难看,口气犀利:“您难道想让全瑶州城的百姓看苏府大小姐如何当众同地痞打架,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老爷的颜面考虑!”
“我、我不动手,你去处理。”锦夜掐着手心,亢奋的情绪沸腾在血液里,叫她欲罢不能,她全身都在颤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出去……
“忍不了就喝凉水,喝到想吐为止。”匆匆丢下一句话,初晴撩开黑帘,很快离开
苏起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般场景,他素来温驯谦卑气质婉约的女儿正缩在角落处,满脸隐忍表情,纤弱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很是可怜。
见状他快步走上去,大掌有节奏的轻拍她的背,想起每次有人闹事时锦夜都这般无助模样,不由暗自责怪起自己,怪自己当初没能生个儿子,才把这种龙蛇混杂的赌坊生意都交给女儿来管。
“锦夜,不要怕,爹在这,爹在这。”他小声的安慰,中年发福的身体蹲在地上,看起来颇为可笑。
“爹,你怎么来了?”锦夜回过头,那双眼亮晶晶的,是发了狠的灿烂。
苏起旺被吓了一跳,结巴道:“爹有个、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锦夜笑开颜:“是又要开新的赌坊了么?我可以替爹多雇几个护院。”
“自然不是。”苏起旺摇头,摸摸女儿的长发,搂着她站起身来,老泪纵横:“你娘从小就希望你知书达礼,如今你虽然琴棋书画都学有所成,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毕竟是委屈了你。”
“能为爹分劳解忧,是女儿的福分。”她垂着长长的脖颈,十足乖巧姿态。
“哎,赌坊和钱庄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你三天两头同他们打交道,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他拭了拭眼角,语气开始哽咽。
没关系的,爹,这儿对我来说,比起仙境有过之而不及……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一边仔细倾听者外头的动静,不知道他们打得着那么样了,是不是有人断了腿流了血折了骨破了头……
瞧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苏起旺更是用力的握住她的双肩,激动道:“锦夜!爹要让你过得更好!”
“嗯。”她温顺的点点头,宽大衣袖下的手悄悄绞在一起,心底隐隐窜起不安的感觉。
片刻,平地炸雷没有预兆的响起——
“我们要搬到京城去了!”
“什么?!”锦夜这次是真的慌了,顾不得礼仪死死拖住父亲的袖子,“爹,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搬,瑶州城不是挺好的么,我们苏府有那么多家丁,土地那么肥沃……”她说的语无伦次,这当头一棒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苏起旺只道是女儿太过欣喜,压低声音在其耳边道:“爹托人在京城买了个官位,虽然只是个芝麻大小的员外郎,但是再怎么说,你以后便是官家小姐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为你说门好亲事,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
锦夜已经完全顾不上身边人的絮絮叨叨,这一刻,她耳中唯一听到的便是自己美梦破碎的声音……
心痛,再无以复加。
初至京城,恰逢庙会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半山腰处,有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缓慢碾过小径上的杂草,此处山势算不得陡峭,偶有猎户樵夫经过,均是回头诧异瞅一眼后头的车夫,那眼神多半带了疑惑和……奚落。
“小姐,能稍微快些么?都看不见前面那辆车的影儿了……”车夫终于忍不住回头抱怨,身为一个赶车人,若是连行人都能纷纷超越之,那颜面绝对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