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对方的神色似乎不对劲,宋正青倏然就站起身,抓一把笔架上的笔就砸了过去,怒道:“你给我清楚自己的本分,莫要干些吃里扒外的低劣事情,若被我知道了,小心你这条狗命!”
楚律不躲不闪被砸个正着,低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以大小姐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来说,此方法怕是会适得其反。”语罢,他忆起那张饱含着愤怒和伤心的脸,愈来愈觉得不自在,面对她时可以板起脸来做坏人,待得静下心时那缠缠匝匝的歉意反倒一点一点的涌上来。
“轮不到你来操心这些。”宋正青拉下了脸,很是不悦,养了这个亲卫二十多年,从一开始被遗弃在街上的小乞丐,到如今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他在其身上尽管没下太多心血,却也是希望楚律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左右手,谁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看似倔强的小子越来越心慈手软,凡事都喜欢留余地,殊不知斩草除根这个道理。
总而言之便是妇人之仁,终归难成大器。
再看一眼那眉目不惊的颀长身影,宋大首辅皱了皱眉:“明日起你给我混进相府去,严密监视着严子湛夫妻的一举一动,定时向我汇报。”
楚律心里一惊,连忙道:“属下无能,怕是易容的再好,都会被大小姐认出来。”
闻言宋正青冷笑:“哼,我就是要让那丫头知道她周围有我的人,让她不敢耍什么小花样。”他知道苏锦夜是不简单的女子,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言行间却一再透出心思缜密的内心,城府极深,掩藏的也极好,若不是后来的几次接触她刻意撕开了伪装面,怕自己直到如今也会被蒙在鼓里。
楚律颔首:“属下明白了,届时会注意不被严相发现蹊跷。”
“很好。”宋正青坐回太师椅上,沉思了半晌道:“还有件事儿,你替我仔细端量端量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楚律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大人是担心大小姐动了真心?”
宋正青慢条斯理的敲了敲桌面,淡淡道:“怕只怕这两人相互间有了情愫,届时就麻烦了。”对付苏锦夜一人就很棘手了,再加上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严子湛,若真会造成如此局面,这盘棋着实有些不好走了。
“属下会留意的,还请大人放心。”楚律衣袍一撩,行过礼之后就准备退下:“时候不早了,大人保重身体,该歇下了。”
“嗯,你下去吧。”
楚律依言离去,刚走至门边又被唤住,他顺从的转过身,依然谦卑有礼:“大人还有何吩咐?”
宋正青一动不动的盯了他好一会儿,缓缓道:“汀月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我替她觅了门婚事,你若有心就劝劝她,少做些荒唐事儿,给我安生呆在家里准备嫁人。”
楚律瞬间僵住,顿感浑身冰凉,这短短不过数语,却如绵密针雨,毫不留情的当头扎下,他艰难的转身出了门,第一次这般无礼的不等宋正青示意就擅自离开
抚琴台,细雨如丝,翠竹映画。
楚律站在小径尽头,静静看着不远处凉亭内的那道粉色身影,他很早就知晓了那么一个事实,他与宋汀月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但过早的认清这份悲哀之后却仍是无济于事,他一直没办法抹去那份不断滋长的倾慕之情,只能用尽力气的待她好,满足所有她提出来的要求,再无理取闹都不要紧……即便是替她收集别的男人的画像,即便是要隐忍着看她为他人大悲大喜,他都甘之如饴。
半晌,宋汀月无意识的转过头,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惊喜道:“楚律,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清脆的嗓音伴着笑靥如花。
他苦笑了下,不可否认自己又为这样无心的一句话所心颤了一瞬,那一头她步履如蝴蝶,迫不及待的翩跹而来,美眸含着期盼的光:“我的画呢?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宋汀月着急:“你愣着做什么,画呢?藏哪里了。”
“在这儿。”楚律从宽大袖口里抽出那卷画轴,死死捏在手里,却迟迟不肯交到她手里。
“楚律,我要生气了。”宋汀月拧着眉,娇声喝道:“我这么晚不睡可不是为了看你发愣的!”话音刚落,她就沉不住气了,扑上前一把夺了画,随即抿着唇得意的笑:“早晚还得给我。”
画卷被利落展开,上头描绘的一对男女依偎而立,好不郎情妾意,即便笔力看得出有所不同,倒也不影响意境。
“小姐,你该死心了。”楚律用力闭了闭眼。
宋汀月睁大眼,那本来白皙的面容愈来愈红,到最后那本来的美貌容颜竟也因着过分气愤而显得有些狰狞。狠狠一把撕烂了那幅画,她上前推了一把面前的男子:“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怎么也在画上?一定是我爹搞的鬼对不对,他要我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