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4)
彩楼底下,站着一个一身贵气的小娘子。
小娘子华色含光,体美容冶,穿着明灿灿的衣裳,镶着美玉的抹额,站在彩楼底下。
颜色胜于彩楼几分。
看着那小娘子站着躲雨,身边有个女使,外头还停着一架轿子,许衷猜想,她该是乘着凉轿出门来的,身边没带伞。
他就这样站着,许久,跟身畔的小厮低头讲了两句话。
李朝烟在彩楼下等着去买伞的轿夫。他去了好一会儿了,因为货行里人多,还没带了伞回来。
她往街对面看,看见那货行里出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檐下避雨。
因为街道宽阔,落雨又密,她只隐隐约约看见那两人中,高的那个似乎在看她,却也不怎么真切。
四目在风雨中相接。
仅此一瞬,像是有春日的杏花被风吹落,在马行街上飘飘扬扬,把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杏花微雨的柔情。
朝烟目不斜视地看着街的对面,秦桑以为她在看去买伞的轿夫。
她看的却是货行门口站着的人。
见那高的,又低下头跟身边的矮的说了两句话,那矮的便进到店里去了。没一会儿,便拿着三把小伞往街对面跑来了。
朝烟本只瞧着那高的人,看到矮的向自己跑近,才察觉到这人是奔着自己来的。
来者小厮装扮,虽是不怎么高大,但一身衣裳穿得饱有精神,一看便是豪门随从。
“娘子安好。”那小厮在朝烟前头站定,持着伞行了个礼。
秦桑疑惑地看了朝烟一眼,问小厮道:“小哥是哪位?如何认得我们娘子?”
“小的名叫平西,原是跟娘子不认得的。”小厮一笑,转头看了看对面那货行,只跟朝烟讲道:“对面那位是我家大官人。大官人看娘子出门坐了凉轿,怕是没伞回去,便叫我给娘子送雨具来。”
送伞给我?
朝烟看了看对面,遥遥地看见对面站着的那官人朝自己点了点头。
平西手里拿着的伞想递给秦桑,瞧着秦桑手里满着,便要给边上的轿夫。朝烟拦了下来。
她对这位平西小哥道:“谢你家大官人好意,只是他与我素不相识,我自家的轿夫已去买了伞,不劳破费了。小哥拿回去吧。”
平西又是一笑:“娘子便拿着吧。不瞒娘子说,那货行便是我家大官人的。今日货行生意好,买伞的客人也多。娘子家的轿夫进门,不一定就能买着伞,总不好让娘子淋了雨。”
果然,对门的货行里跑出了朝烟家的那轿夫,手上空空如也,回来告诉朝烟:“二姐儿,货行的雨具都卖完了,我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娘子您看,既然没买着伞,便拿了这三把去吧。”
朝烟又往对面看去。明明是看不清对面那大官人的面容的,不知是不是眼花,竟觉得那人在朝着她笑。
朝烟出门是四个人,许大官人给她拿来了三把伞。
回州桥投西大街有好一段路,不能真叫李朝烟撑伞走路回去。要撑伞的路,也就是从九曲子周家走到马行街南一处租赁鞍马车舆的地方。
于是乎,走到车舆租赁店的这一路上,轿夫在后头抬着凉轿走着,两人拿了两把伞,因手上抬着轿,只好把伞卡在手臂与轿杠之间,勉强给自己挡挡雨。
朝烟和秦桑挤在一把伞下,秦桑手里全是今日买的吃食和抓来的药,本也是没手拿伞的。朝烟举着伞,一路没让她和自己淋到一滴。
秦桑在路上问她:“娘子认得刚刚那大官人?”
朝烟反问道:“我认得的人,你会不认得吗?”
也是,朝烟走到哪里,秦桑是总跟着她身边的。要说朝烟自幼来认识过的外男,秦桑也该都是认得的。今日那遥遥一眼见到的大官人,她确实不认识。
“那这大官人好生奇怪,怎的想着要给娘子送伞?”
“许是见我觉得有缘,便送来了。”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还没黑,朝烟的父亲李诀也还在御史台,尚未回来。
进门之后,便叫大门管事的罗江去马行街把伞还了。
家里的孟婆婆已是等了朝烟好一会儿了,正准备弄辆车,自己去马行街寻朝烟呢,不想两方在朝烟的院子入芸阁门口迎面撞上。
朝烟看见她在招呼人去套车,便上去问:
“婆婆,怎么要出门?”
孟婆婆是朝烟的母亲长安县君冯玉岚身边的贴身女使,她随着长安县君从冯家到了李家。长安县君亡故前,特地叮嘱孟婆婆将来要照顾好她的两个女儿,也就是李朝烟和李朝云。朝云虽更小一些,却不像朝烟这样贪好市井炊烟中的热闹,得了空就往人堆里凑。故而在李府里颇有点资历又一向沉稳的孟婆婆,就到了朝烟住的入芸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