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69)
朝云问端着药过来的白草:“你看见了吗?”
白草纳闷:“看见什么?”
朝云道:“星星落了。”
白草摇摇头,疑惑:“星星怎么会落呢?”
她没看见。
朝云想,兴许只我一个能看见。
快到月底的时候,一场骤雪才痛痛快快地下来了。
朝云早间刚起,推开门,便看见一地的白。
去岁冬日没有下雪,连一点儿雪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今岁的雪来得也晚,将入腊月了,才肯屈尊降贵地从天上飘落。
韩婆婆在她身后,想给她披一件衣裳,可朝云大步子走出了门,跑到了院子之中。
“姐儿!”韩婆婆急了,生怕姐儿在雪里冻着。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一入冬月,就有人说快要落雪了。朝云等了大半个月总算等到,这一场雪也没叫她失落。
她扯开衣摆,奔跑在小小一隅的院子里,仰着头张开了嘴,让雪在自己的笑声之中落入口中。
冰冰凉凉,倏尔融化。
落雪罢了,没人知道姐儿怎么突然这样高兴。
朝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总觉得一场雪下来,便是换了天地面貌。此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她为推开门见到落白的惊喜高兴,也为难得的恣意高兴。
张开了双臂,在漫天的飞雪里转圈。
孙全彬自宫中而来,手捧着圣旨,坐在高头马车之中,从宣德门缓缓出来。
今日侍奉官家上朝的内官并不是他,然官家下朝后,却将他传唤到了福宁殿。
官家说,有一桩喜事,要他去下个旨意。
喜事,孙全彬一听,猜测是不是官家给哪个大臣家的儿女赐了婚。前些年,官家让他出宫给赐婚、赐诰命的官员下旨意更多些。但自他从延州归来后,这般琐事更多交给了下面的内臣们。
他毕竟已经身为押班,东京城里能让内侍押班去颁旨的官员本就不多。何况他身有杀业,有些讲求功德的人家,也不大乐意让他进门。
只是今日不同。今日,官家虽不曾说为什么,他也不曾问为什么,这道旨意却是指名道姓让他去颁的。
官家说是喜事,将圣旨给他。他并没有打开看过,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马车到了州桥投西大街,李府门口。
门房的人认得出这是宫里出来的马车,还不晓得是什么事,但还是撑着伞过来,给马车下摆了个下车凳。
门房和车夫一同等待着车中的中贵人挑开车帘子出来。
大雪从天上纷纷洒落,马车的顶盖也白了一层。风卷着雪片斜斜地吹来,将车帘轻轻吹摇。
车夫对着车里说道:“押班,到了。”
车里的人没有什么回应。只有车帘在摇动。
“押班。”车夫又叫了一声。
“知道了。”
孙全彬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车帘传来。
他用手背撩开了车帘,顶着天上的落雪,捧着手中的圣旨从车上下来。
李家门房给他摆着的下车凳根本也没有用上,他腿脚一迈,便从车上稳稳落地。
大如席的雪花趁着这一瞬的空隙落在了他的头上,一片两片,覆在他的玄色幞头上。
他站在李府的朱门之外,看着为他缓缓打开的大门。
有人看见了他手中的圣旨,已经飞奔入内,去寻此时在府中的主人——王娘子。
朝云尚不知道自家的这位来客,还在院子里欢乐而痛快地玩着雪花。
同样是雪,一片两片,覆在她晨起还未梳洗的青丝上。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她的身上、臂上,甚至袖中,都是凉薄的雪片与化开的雪水。
共淋过这场雪,算不算共白首呢?
第86章 赐婚
王娘子也才刚起,听见有中贵人来宣旨意,实打实吓了一跳。
她问来报的那人:“是哪位中贵人来的?来做什么?”
下人回道:“是内侍押班孙全彬。”
“他那圣旨呢?是什么旨意?”
“不晓得呢。已经请他到前院前厅稍坐了,娘子快过去吧。”
王娘子慌了神。中贵人来宣旨,如今是冬月底,有什么旨意好宣呢?难道是阿郎惹了事,官家一怒之下要贬他?还是她那远在应天府的官人李莫惜得了什么功劳,官家要给她封一个诰命?
越想越心甚难安,还是身边的女使宽慰她:“有什么事,娘子过去了就知道了。”
因是宫中来人,本该由李诀接待的,李诀不在,只好她去。
又不能让人久等,只是简单地梳洗打扮,就理了衣襟,赶去了前院。
走到一半,前院的下人又来报,说是中贵人要请三娘子去接旨。
王娘子更是迷糊?
官家颁的圣旨,有什么是要三娘子来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