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杀(7)
周乔眼前一亮:“谢陛下!周乔记住了。”
小将军就小将军,好歹也是将军不是?
皇帝一席话虽未明旨,但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护国将军已逝多年,但周家在陛下心中仍有一席之地。否则不会前脚授意周家长子周慕白彻查江州盐税之事,后脚又口谕了周家幼女为小将军。
众人看周乔的眼神立刻和善恭顺了几分,不敢再将之当成黄毛丫头般暗讽取笑。
周乔走回周璃身边时,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下巴抬得老高,高束的长发一甩一甩的,像极了午时骑回家的那匹傲性战马。丝毫没注意到席间有道目光自刚才到现在一直追随,倒是满脸都写着“姐姐快夸我”。
周璃捂唇轻笑,“好了,快回来坐下,小将军。”
对面的顾盛远看着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周乔,眼里藏不住的欣慰。与顾夫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拐了拐顾霆尉,“周家姑娘不错。”
顾霆尉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娇柔轻笑的人儿,想都没想道:“是不错!”
这边的周璃似是感受到了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耳朵红得不行。周乔眨巴着大眼睛:“姐姐很热吗,要不要喝口清茶?”
“不,不用。”周璃说着,却又不自在地端起了面前的杯盏,饮了一大口清茶下去,才缓了几分心中的灼热。
周乔吃完了桌上所有的瓜果菜肴,才总算等到宴席结束。也不知上京城的人怎的这般爱听曲子爱看歌舞,一曲接着一曲,殿中来来回回就没空过。
宴席结束时夜已深了,宫中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
半月之下,华清池旁,正立着两道修长的身影。
“哎,今日这舞实在是妙,那个叫云姬的舞女,身段实在是婀娜,本王今夜恐要思念得无法入睡啊。”
独孤临舟手上的玉笛在月光下愈发透亮,泛着淡淡白光。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若非睿王一曲红妆俏作陪,你父皇大约也不会召见云姬姑娘,今夜睡不着的,也该是皇后娘娘。”
临舟歪头一笑:“谁让她暗地往我府上塞细作呢,偏生还是我近来最宠爱的那个。兰泽,你是不知我杀她的时候有多伤心,以后漫漫长夜,上哪去寻那般能让男人欲仙欲死的妙人儿呢……”
对方没答话,仿佛没听见这些秽言秽语。
然临舟来了兴趣,不依不饶继续道:“我说兰泽,你这冠礼都过多久了?寻常男子像你这般那都儿女三四个了,你可倒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还堂堂南楚皇子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睿王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纳了一王府的妾,怎的还膝下犹空?”
“啧,打趣谁呢?本王这不是处境特殊嘛,前面两位哥哥都还没子嗣呢,我要是弄个皇长孙出来像什么话?但你,虽然也身份特殊吧,但总也要排舒排舒……”
“此事不劳王爷费心。”
“也是,咱们兰泽公子不染俗尘不近女色,每日不是探抚琴看书,便是静修作画,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真真是比和尚还六根清净。”
夜里静谧,临舟一番笑语像是说动了华清池中的锦鲤,鱼身轻巧灵动,成群结队地游到了这位白衣公子脚下。
“周乔你在这干嘛呢!”
平地惊雷。
锦鲤们嗖地沉入池底,原本睡熟的鸟儿们被惊得四散而逃。
猫在廊前柱子后的一道纤瘦身影被这一声吓得一抖,一回头,正看见顾霆尉叉着腰,活像当初抓偷军粮的贼人一般。
她美眸一瞪,正要拉着顾霆尉离开,就听见身后声音戏谑。
“谁在那里?”
周乔莫名有种偷看美男洗澡被逮了现行的窘迫。
再看顾霆尉一脸审视,周乔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随后理了理衣衫,背着手走了出去。
“哟,是小将军?”
“啊,对。”周乔故作镇定,左右看看,“本将军听见此处有异动,便来瞧上一眼,既无事,二位慢聊,我先走了。”
“哪里有异动?”顾霆尉跟着走了过来,“我怎么没听见?”
周乔一噎,恶狠狠地白了顾霆尉一眼:“本将军的惊人耳力哪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攀比的!”
顾霆尉这人受不得挑衅,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临舟笑道:“还未当面祝贺两位将军凯旋归来,胡疆七年,二位受累了。”
说到得意事,周乔毫不自谦地点头:“守疆卫国本就是北晋子民该做的事!我不过就是比旁人多了些练武射箭的天赋,少不得要多做些罢了!”
到底是年纪小,周乔眸中闪光,比夜幕的星星还亮,眉间灵动,丝毫不见经历过战场艰难的疲态和沧桑。反倒是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叫人看了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