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固安的心里,倏地涌起了悲凉之情。
先前怎么说的来着?
他担心皇上要退兵,永宁侯还替皇上讲话,说皇上不会糊涂听那些主和官员的话,圣旨是嘉奖与鼓舞。
那些话犹在耳边,与圣旨真正的内容一对比……
真是啪啪几个大耳光子甩在脸上了。
痛啊,也悲啊!
宛如一场笑话,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这么说起来,还不如是皇上听进去了主和派的话、让退兵呢!
总比这莫名其妙盖上反贼名头,强上千百倍!
刘贲也是懵的,急急追问:“别是哪里弄错了吧?造反?我们刚打下鸣沙关,一门心思去打西州城,造什么反?”
“小人!都是小人!”毛固安跺脚,道,“我不信永宁侯和定国公会造反,我不捆!
我们和西凉人搏命,京里搞七搞八,一群小人!
古往今来,前车之鉴还不够多?
我最恨在背后捅刀子的!
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见毛将军这么个态度,行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他铁定没有捆人的能力,他就是一传旨的。
行人只能看向冯仲与安北侯。
“我也不信,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冯仲背着手,道,“老侯爷,不如赶紧写折子进京,向皇上说明此事。”
“怎么说?”秦胤道,“老夫连自己家里人在哪儿都弄不明白!欲加之罪!心寒、心寒!”
两难之时,忽然间,他听见了一声“祖父”。
秦胤忙循声望去。
远远的,他看到有一人由兵士,领着从驻地外进来。
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阿鸾。
第295章 皇上想杀我
夕阳西下。
古诗里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兴许是自幼诵读,虽然飞门关还没有那么靠西,但比起京城,林繁觉得,这儿的落日就会圆上许多。
酷夏的傍晚,突来的变故,圣旨上的罪责,以及,对京中状况的掌握之少……
哪怕他与永宁侯配合着,尽量将局面稳定住,可在林繁的心中,依旧难以避免地,添了几分郁燥之气。
热的,也是急的。
人之情绪,便是如此了。
能分清轻重缓急,知道按部就班,晓得欲速则不达。
各种道理下,林繁能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做眼前最应当做的事情。
可是,内心深处,会有担忧,也会有急切。
三府之中,有他的养母,他的两位姑母,有秦家老小,还有阿鸾、他藏在心间里的姑娘。
为了他的选择,他们直面京中困境。
这岂能不叫他挂念?
而这一刻,顺着永宁侯的目光,林繁远远望去。
余晖下,站在那儿的正是秦鸾。
秦鸾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林繁的意料。
他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秦治当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秦鸾,上上下下好一通观察。
姑娘不比儿子。
这若是秦沣,秦治可以重重拍他的肩膀、可以把他抱在怀里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以以手做拳敲他胸前,用各种行事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之心,可阿鸾是姑娘。
是个自幼体弱、多年不在他跟前、让他这个当爹的轻不得重不得的姑娘。
几个深呼吸,秦治哽着声,问道:“没事吧?”
秦鸾抿着唇,冲他点了点头。
她发现了,几个月没有见,他们父女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去年刚回府时候的那种状况了。
父亲想表达关心,又无所适从。
眼下,显然不是个融洽父女关系的好时间。
秦鸾看到大帐前的状况,问秦治道:“京里的圣旨到了?说我们谋反?”
秦治一听,忙答道:“是,阿鸾,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鸾给了秦治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们前头说去。”
父女两人走到众人之间。
“国公爷。”秦鸾与林繁行礼。
林繁还了一礼。
客气、周到,不显熟稔。
秦鸾很快又与其他认得的将军问安。
林繁看着她,几个呼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那股子郁燥,淡了很多。
真说起来,眼前的秦鸾看着有些狼狈。
她没有穿道袍拿拂尘,也没有做精致的贵女装扮,她身上就是一套灰扑扑的农家衣裳,还有很多补丁。
一路风尘仆仆下,整个人显得疲惫,甚至可以用“精力不济”四个字来形容。
可是,她的到来,依旧让林繁觉得踏实了。
不仅仅是,他们可以从秦鸾口中知道很多不解之事,明白京中状况,更重要的是……
他喜欢她身上的那股“静”的气息。
永宁侯没有起身,他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秦鸾:“为什么离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