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回来的时候,来宝已经砸吧嘴睡得很香,阿梨坐在一旁给他修指甲,耐心温柔。薛延嘴上骂骂咧咧,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再糟心也喜欢,搬了一盆温水回来,洗了帕子给擦脸擦脚,一点都不敢下重手。
等一切终于弄妥当,阿梨已经困得打哈欠,薛延把水端到一边去,又吹了灯,钻进被子里搂着阿梨睡觉。
来宝大喇喇横在两人中间,他长大了许多,又天生的长手长脚,碍事得很。阿梨一手搂着来宝的肩,另一只攥着薛延的手腕,没多会就迷迷糊糊要睡着。
薛延却不,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团麻,睁眼睛盯着房梁看了会儿,终还是一打挺儿坐起来,伸脚勾过阿黄睡的篮子,把兔子扔出去,来宝放进去,又推回原位。阿黄茫然在地上趴了会,呜咽几声,又慢吞吞地去找别的地方睡了。
阿梨被他这一通折腾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问薛延,“你这干什么呢。”
没了中间的奶娃娃,薛延终于能整个把阿梨环进臂弯里,满足叹口气。阿梨生产后恢复得极好,腰身又成了细细一条,但到底是比原来多了些肉的,摸上去软绵绵,混着淡淡的香气与奶味,甜得腻人。
薛延问,“梨崽,我是不是对来宝太严厉了?”
阿梨困得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但听他说这个,勉强睁开眼,小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他哭又不是因为你骂他,他精得很,前几天被鸡啄了下脚指头都没哭,今晚上就是想要讨巧。”
薛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哪只鸡啄的?”
“……这不重要。”阿梨拍拍他胳膊,哄劝着道,“男孩子磕磕碰碰不算什么的,太精细了反而不好。再说了,是他自己要去抓人家的苞谷粒,该教训下,只是阿嬷心疼了许久,还差点哭了。”
薛延犹疑了下,问,“梨崽,你真是这么想的?”
阿梨把头埋进薛延的手臂间,脑子晕沉沉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但薛延一直在旁边念念念,她又不舍得不理会,强撑精神陪着,“想什么?”
薛延说,“来宝要怎样教?”
阿梨说,“第一个孩子,我也不清楚怎样才是最好,但我也没什么望子成龙的心,他每日能高高兴兴的,身子壮壮不生病,而到以后时候,能够自己谋生,不闯祸,安稳地过日子,即便不是大富大贵,我也知足了。阿嬷是隔辈亲,溺爱得很,来宝又不是个乖性子,烦起人来就我都管不住,你脸色沉一沉,他好歹是听话的,也很好。”
说到最后,阿梨的声音都有些虚,薛延用下巴蹭她脸颊,“梨崽,你先别睡。”
阿梨打了个哈欠,干脆坐起来,拍着他肚子问,“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薛延道,“胡安和今日说我不温柔。”
阿梨抱着被角,耐着性子道,“现在这样就挺好,你□□脸,阿嬷唱白脸,来宝就算再胡闹,有你镇着,不至于闯出祸事。平日里又有阿嬷疼,也不会学人家那样太坏的脾气,会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看,是不是很好?”
薛延似懂非懂点点头,过一会,又问,“那你这个娘亲做什么?”
阿梨拿枕头轻轻砸了他一下,“我给你们炒南瓜子吃,行不行?”
薛延笑着接过枕头,又拽着她手腕把人拉到怀里,不住道,“行行行。”
阿梨闭着眼睛,闷闷道,“薛延,咱们睡觉吧,好不好?”
薛延睡不着,他平日里太忙,早出晚归,能和阿梨好好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再加上还有来宝这样的粘人精,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独处,说些悄悄话。
今夜好不容易遇着这样的好时机,薛延只想和她再多亲近亲近,聊几句天。
看着窗外漫漫夜色,薛延开始没话找话,“不要总是叫我全名,薛延薛延,不好听,不亲近。”
阿梨“唔”了声,附和道,“那该叫什么呢?”
薛延也不知道,他下巴枕着阿梨的发旋,嘀嘀咕咕出主意,“咱们参考下别人家的,那个,韦翠娘都怎么唤胡安和?”
阿梨笑了,“平常时候就叫胡安和,高兴了喊声老胡,不高兴就,那个姓胡的。”她偏头蹭了蹭薛延胸前,问,“你喜欢哪一个?”
“……这都什么玩意儿。”薛延挫败,伸手揉了把阿梨头发,“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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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转眼就过去,又过几个月,来宝能颤巍巍扶着墙走的时候,秋闱终于开始。
这是科举三级试中的第一级,因考试时间在金秋八月,故称秋闱,考中者称为举人,来年春季可至京城参加春闱,而春闱中试者称贡士,贡士便就可参加殿试,面见皇帝。
秋闱以省为界限,北地的考场设在宁安的贡院,离家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便也省去了赶考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