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646)
柳竹秋无限欣喜地搂抱他,心疼内疚紧跟着到场。
“对不起,每次都要你迁就我。”
刚建立亲密关系那会儿她偶尔还会在陈尚志身上寻觅朱昀曦的旧影,在充分感受到前者的包容理解之后便彻底摆脱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缺失感。
有了比较才清楚,纯粹的相爱应该是轻松舒畅的,好比穿着最舒服的衣服,只需要干净柔软的面料和简约合体的裁减。
如无意外,她希望同他白头到老。
陈尚志用力回拥她,两个人的体温迅速穿透衣衫交融在一起。
“是我没用,不能保护你。”
他失落又向往地说:“假如我有表哥的权势就能成就你了。”
他从不在意被当成替代品,还遗憾自己这个赝品太弱小,配不上爱人的需求。
柳竹秋摇摇头:“千万别这么想,假如你生在那种权势下,就不会长成我喜欢的样子了。”
她捧起陈尚志的脸,仔细擦去上面的泪水,使劲亲了几口,再用甜蜜的微笑感染他。
“我刚认识陛下时以为美丽的皮囊能遮盖坏脾气,后来方知可爱的性格才是最迷人的。现在想想他应该是你的替身,只不过比你先出现。”
一个月后的黎明时分,他们在通州张家湾码头靠岸,天下着小雪,山峦成玉丘,长风响琼枝。
柳竹秋刚登岸,便被宫里派来的车轿接住,她请求先回家看望三哥亦未获得准许,便转而交涉:“陈小少爷许久未归家了,陈阁老来信说很想念孙子,请送他去陈府吧。”
陈尚志先跟她商量好了,见内官应承,便听话地另乘一辆车出发。
一行人朝北京城前进,到十里长亭处遇一人拦截喊话。
“请问荥阳君在车上吗?”
柳竹秋听这声音很像学生张体乾,又比记忆里的粗沉,推开车窗观看,还真是他。
这小子今年该满十九了,身量比最后一次见面时高壮许多,披着墨色斗篷,头戴奓檐帽,身上已看不出少时的调皮劲儿,气质稳重干练,全然是大人模样。
“体乾!”
她欢快招呼,张体乾闻声后惊喜上前,不避地面泥污,端正地跪下朝她磕了三个头,。
“学生听说先生返京,已连续在此等候五日了,敢问先生别来无恙否?”
柳竹秋暴露身份后张体乾仍坚持尊她为师,当时还央求祖父搭救她,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能眼看先生遭难而无所作为。”
张选志训斥他:“那柳竹秋是个女人,你难道还要认她做娘不成?”
张体乾正色道:“孙儿早年粗鄙顽劣,是先生教会我礼义廉耻,我这一生都会以弟子身份侍奉她。”
后来柳竹秋离京还乡他也曾骑马远送,临别时牵衣不舍,热泪沾湿衣襟。
柳竹秋时常记挂这个学生,这两年她居无定所,双方无法通信,此刻相见,必要叙一叙旧。请求内官稍事停留,下车与张体乾去亭中谈话。
“体乾,你都长成大人了,可曾参加今年的乡试?”
张体乾自豪道:“学生侥幸,已考中举人,准备挑战明年的春闱。”
柳竹秋惊喜:“你爷爷一定很高兴,他还好吗?”
张体乾顿现悲色,伤心道:“爷爷自在颍川王叛乱时受伤,身体每况愈下,已于您还乡次年的夏天病逝了。”
柳竹秋和张选志交情不浅,乍闻噩耗也很难过,问:“那你这两年过得如何?”
张体乾说:“爷爷留给我不少产业,衣食用度不愁,只是日子比从前清静不少。”
官场上人走茶凉,张选志一死,趋炎附势之徒都散了,以前巴结张体乾的人还反过来嘲笑他,说他长于宦官之门,出于妇人座下。
提起这些讥讽,张体乾愤慨道:“他们笑话我是宦官之孙便罢了,但贬低您我是一百个不服。您做温霄寒时谁敢质疑您的学识才气?知道您是女子就全盘否定。以前我以为人们信奉男尊女卑是因为男子确实比女子强,但打从认识您以后才知道这实是井蛙之见。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以做您的学生为荣,今后若能考取进士,出仕做官,定会推行您的主张。”
曾经的樗栎已长成良材,柳竹秋成就感十足,拍着他的肩膀赞许:“体乾,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当街耍横的纨绔,当时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有出息。世人给你起外号‘张阿瞒’是想挖苦你,但我觉得这外号很贴切。曹操若生在治世将是位出色的能臣,这定是你的将来。”
她还想多勉励张体乾几句,奈何内官连声催她上车。
张体乾小声道:“学生听说有坏人抱团攻讦您,先生此番若有急难,务必知会一声,学生随时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