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639)
柳邦彦明白话意,也讳莫如深道:“其实这就是万岁的旨意。”
陈良机大惊:“当真?”
柳邦彦虽被女儿诓骗无数次,但想这件事她总不敢再假传圣旨,笃定道:“荥阳君是这么跟在下说的。”
陈良机立马调整思路,猜朱昀曦觉得对不住柳竹秋,默许她拿陈尚志做自己的替身。
既是圣意,他更乐得顺水推舟,随后便让陈尚志认了干爹,次日搬进柳府居住。
柳邦彦想等柳尧章回京团聚后再走,柳竹秋也想再见见三哥三嫂,并且趁此空档将躲在济南府的表妹阮玉珠和她刚满百日的女儿接来京城。
等阮玉珠到京,她住在文安的父母也收到柳家通知赶来,全家人抱头痛哭,都有隔世之感。
玉珠那赌鬼丈夫已亡于贫病,她寡妇身份又带着个不知来历的女儿,今后的命运仍让父母发愁。
考虑到他们的安全,柳竹秋没揭露朱昀曦代孕的秘密,只说新帝开恩,许诺为玉珠另挑个好丈夫,但不能让新婆家知道她还有子女需要抚养。
“后日我会进宫向陛下辞行,到时问问该如何安置这孩子吧。”
玉珠的事她住在宫里时就跟朱昀曦谈妥了,那会儿尚不知玉珠生的是男是女,所以说好后续再谈孩子的问题。
朱昀曦这段时间既思念柳竹秋又怕她求见,因为这次恐怕真是最后一面。
即位那天晚上,他百忙之中抽空单独召见她,问她想要什么奖赏。
她毫无悬念地请求:“希望陛下兑现承诺,遵照先帝的旨意,让臣女回归故里。”
她刚替他挣得皇位,又手握先帝遗旨,朱昀曦再不甘心也找不到办法拒绝了。
想至少看一次她穿戴凤冠霞帔,在殿上向他叩拜的模样来满足过去的臆想,故而力排众议破格封她为县君。
那天她穿着命妇礼服端庄走来,在座下朝他盈盈礼拜,仿佛月出东海,满室珠光都为之黯淡。
霎时间朱昀曦满心满脑全是悔意,真想把那个规定“君无戏言”的家伙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就因为他提出的苛刻标准,害他必须忍痛割爱。
他像被迫典当传家宝似的千万不舍地端详柳竹秋,觉得她头上的翟冠太简陋,根本配不上她。
明明为她准备了最华丽的凤冠,明明有能力拥有她了……
是夜他悄悄闯入柳竹秋的睡房,试图再次占有她,痴狂半晌却只换来她一句:“请陛下自重。”
语气冰冷,如同纯净的冰块连恐惧慌乱这样微小的杂质都挑不出来。
他满腔热情顿化乌有,成为一国之君又怎样?他已丧失她心目中的高地,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今天她仍将用疏离的态度面对他吧,为守住破碎的自尊,他也用天子威仪武装自身,召她在养心殿正殿相会。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波高潮了,这周确定能完结。
①出自: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第二百零六章
不出朱昀曦预料,柳竹秋上殿后便视线低垂避看他,其实人家并非刻意生疏,是在遵守臣下朝见天子时的礼仪。
他若客观看待,横向对比其他臣子的表现就会接受这点,可他心态失衡,先入为主地认定柳竹秋就是故意让他难受,使得心情越发阴郁。
柳竹秋行礼后说:“臣女有要事禀报,不宜令旁人知晓。”
朱昀曦不由得心跳加速,侥幸以为她会转变心意,带她来到隔壁长春书屋。
可是柳竹秋到了无人处态度如旧,按规矩站在一丈外低头奏告:“臣女已接回玉珠表妹,她在济南府诞下一女。孩子很健康,已满百日了。”
原来她是来继续谈判的,朱昀曦暗骂自己不该对这狠心人抱幻想,泄气下禁不住摆谱刁难。
“那孩子像朕吗?”
柳竹秋见他仍在怀疑孩子的血统,淡定道:“臣女不敢妄下评断,陛下可使人抱进宫来由您亲自鉴定。”
朱昀曦疑心她在刻薄,冷声道:“罢了,一个丫头片子也碍不着什么。朕待会儿就命人接她入宫,给皇长女做玩伴吧。”
柳竹秋说:“陛下不如让臣女收养她。”
进宫等于坐牢,看皇帝的态度也不会认这个女儿,孩子的命运可说一眼到头了。
柳竹秋觉得这么处理对这刚刚降生的小婴儿太不公平,今天就是来争取抚养权的。
朱昀曦斜睨她一会儿,调头问:“你想以什么名义抚养她?”
“对外就说是臣女捡到的弃婴,日后以师徒名分相称。臣女定会悉心教养,育其成才。”
“哼,你想把她教成第二个你?”
柳竹秋平静地应付讽刺:“陛下觉得臣女这样的女子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