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404)
柳竹秋当他是入锅的螃蟹,已横不了多久,泰然询问在场人等:“刚才滕县令的话尔等都听清了吧?此刻投降还为时不晚。”
百姓造反是为求生,如今县令惩治恶霸豪绅,承诺分田分产,还对造反者宽大处理,活路就摆在眼前,何苦还去钻死胡同?
贼将情知手下人已动摇,急忙驳斥:“大家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只有皇帝能赦免反贼,其他人的话都做不得数!”
柳竹秋冷笑:“没错,没有圣上下旨开赦,反贼一遭擒获势必处死。但谁是反贼是由我们这些讨逆的官员说了算的,我们不将名单呈报上去,朝廷怎会治罪?所以只有头目会被追究,其余人若协助杀贼,不仅无罪,还算立功。本官若无十足把握保定尔等,怎会冒险进城来劝降?本官想这里没有傻子,该知道何去何从。”
她公然出言煽动,贼将发觉上当,忙拔剑行凶。不等利刃出鞘,身后白光一闪,一把朴刀噗嗤嵌入他右侧肩胛骨,直劈至胸膛正中。
贼将大口喷血,圆瞪的眼珠翻成灰白,訇然扑倒在血泊中,演了一出现世报。
杀人的是他的副手,那人拔出凶器,对下意识持械相向的同伴说:“你们真是傻子吗?温大人话说得够清楚了,难道还有人想一条道走到黑?”
贼兵们急张拘诸,有的已决定投诚,慢慢往后退,还有些戒心未退,警惕道:“这是会灭族的大事,万一他骗我们怎么办?”
副手目视柳竹秋,希望她能为众人立下更可信的保证。
柳竹秋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写在白布上的文书。
“这是滕县令提前写好的告示,准备在收复县城之后张贴出去,大家先来看看吧。”
她抖开告示,让识字的人当众念诵。
告示上写明本次阳原县的造反头子茅四海以及同伙涂志高、于超、陈发都已明正典刑。即日起各家照常生息,若造谣生事,诬陷良人,一律按妖言惑众罪论处。
被杀的贼将正是于超。
柳竹秋随后说:“官府只惩治茅四海等首恶,据本官所知,此人原系阳原县黄牛村的富户。长年与强盗流氓结交从事不法勾当,祸心由来已久。趁着最近北直隶省民乱,煽惑民心制造暴动,想效黄巢方腊自立为王。这不过是狗鼠生虎狼之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结果必定不堪一击。尔等均系良民,又非贼首亲故,被小利所诱坠入火坑,吃了这样大的亏还想为他们搭上身家性命不成?”
告示上有阳原县令的官印,再加上她这通劝说足够做定心丸了。
一人收起兵器上前跪拜,说:“温大人,小人祖祖辈辈都生在阳原,家世清白,从来安分过活不曾做过半点坏事。只因被恶霸迫害得倾家荡产,眼看父母妻子都将饿死。那日见茅四海放粮征兵才稀里糊涂投到他旗下,被迫干了这杀头的错事,这些天日夜惶恐,生怕连累家小。见您代表官府来招安,心中实是欢喜。小人听过您斗败奸相贾令策和恶珰高勇的事迹,素知您仁义智勇,此番也绝不会诓骗我们。小人就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全托付给您了。”
局面打开,响应者众,一时间城楼上的兵士都向柳竹秋跪地请降。
副手说楼下守门的五百人全听他指挥,想大开城门迎接官军。
柳竹秋让他稍待,说:“城中其他区域仍被茅四海等人控制,官军进城必有厮杀,难免会造成死伤并且殃及无辜百姓。本官欲直捣黄龙,擒拿反贼?你们中间可有人愿意跟随?”
在场不少人的亲属都在城内,见她顾惜生灵,宁冒奇险也不愿轻言战事,更相信她的善意,都愿为她保驾。
那庄杰积极自荐:“小的熟悉城内路径,愿为大人带路。”
柳竹秋得知茅四海及同党窝藏在县衙,问庄杰:“此去县衙须多长时间?”
庄杰答:“步行至多一刻钟。”
柳竹秋要来笔墨,在一块布片上写下给滕凤珍的书信,绑在箭头上射向城外,与副手约定一刻钟后开城门接应官军。
而后在现场招募到三十个身强力壮勇敢敏捷的兵士,让人将她背剪捆绑,伪装成俘虏模样,坐上囚车由他们押往县衙。
途经城内,但见街道空无一人,四处散落遗弃毁损的家居物品,甚至来不及收埋的死者。冰雪覆尸,污血凝冻,凄惨景象犹如末世。
店铺基本关门闭户,打开的都被洗劫一空,偶尔能听到房舍里传来男女妇幼的哭泣声,居民们想必正为即将来临的兵灾恐慌。
县衙门外众多贼兵严密把守,拦住他们盘查。
庄杰上前道:“于将军擒获一名从京里来的狗官,命我们交给茅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