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110)
“查到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了吗?”
“据徐家人交代,尸体是徐小莲的舅舅严季弄来的。萧大人派人连夜在西山村及周边村落查访,得知邻村有一青年媒婆失踪,家人去认尸,说无头女尸就是那媒婆,且此女与严季素有奸情,想是被严季诱拐杀害的。”
“抓到严季了吗?”
“臣女昨日和萧大人去清净庵搜捕徐小莲,之后在庵中的水井里捞出严季的尸体。他头部有伤,是被人砸晕后扔到井里淹死的。”
“谁是凶手?”
“当时有名蒙面男子协助徐小莲逃跑,中途又想杀她灭口,臣女成功阻止他行凶,却被他逃脱了。此人想必就是杀死严季的凶手。萧大人派遣多人搜捕,捕头们尚未回报。拷问清净庵的尼姑们,也都说没见过此人,或许是偷偷潜入庵内与徐小莲私会的。萧大人说徐小莲也还没招认犯罪事实,因她身体羸弱,恐经不住刑讯,只能耐心以言语诱导。想来还得多花几天才能取得供词。”
朱昀曦听他们办事得力,挑不出错处,就此打住,吩咐云杉等人去门外候着。
柳竹秋知道他支开侍从是想随意耍弄自己,身后的门刚关上,就听他刁难:“你不是说你像满月,日日清减吗?怎么没见你变瘦啊?”
太子竟在纠结这句戏言,她暗暗好笑,哈腰拱手道:“禀殿下,臣女脸上向来不长肉也不掉肉,身上倒瘦了不少,但不便供您查看。”
朱昀曦最恨她张口就让人吃瘪的滑头劲儿,呵斥:“欺君的逆贼,还不给孤跪下!”
柳竹秋膝头随声着地,一分惊惶硬凑出十分来:“殿下,臣女不曾欺君啊。”
朱昀曦尽力将威严裱糊得无懈可击,粗声质问:“你扪心自问,真对孤王忠心?”
“臣女誓死效忠殿下,精诚可贯日月。”
“孤王的话你都肯照办?”
“这是自然。”
“那好,现在孤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敢有半点违逆,立即严惩不贷!”
柳竹秋心口一扑腾,谨防太子要她脱衣裳或者做更羞耻的事。
“先给孤笑。”
原来是这个,那还不好办。
她装出哈巴狗德性,顺从问:“笑有多种,殿下想让臣女笑成什么样?”
“微笑。”
她立刻抿嘴,甜丝丝望着他。
“大笑。”
她仰头哈哈,毫不在意地暴露两行编贝。
“苦笑。”
她前一刻还高高挑起的弯眉立马翻转,学老太婆瘪嘴,脸上笑落苦瓜汁。
“傻笑、疯笑、冷笑、狞笑……”
朱昀曦点菜名似的噼里啪啦下达指令,柳竹秋反应固然灵敏,身体也跟不上趟,捂着酸痛的颌骨请示:“殿下该不会还要让臣女淫、笑吧?”
朱昀曦摔碎茶盅以示回应,仿佛使尽解数也不能如愿驯服牲畜的驯兽师,暴躁不已。
门外悄无声息,但云杉他们肯定吓得够呛。
柳竹秋主动咧嘴用假笑安抚讨好他:“殿下息怒,只要您高兴,臣女笑死也无妨。”
她越逆来顺受,朱昀曦越疑她表里不一,到底失去矜庄,亮出连日困扰他的烦恼。
“你口口声声说思念孤,却对孤不闻不问,非要等孤召见才肯来,还敢说自己没欺君?”
君上可以随意摆布臣下,却绝不能忍受臣下愚弄。
柳竹秋与蜜语甜言相悖的冷淡态度令他产生上当之感,疑心这狡诈的女人只想拿他当谋求富贵的垫脚石。
柳竹秋熟读经史,历代君主几乎都患有积重难返的疑心病,觉得总有反贼要害朕。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本朝太、祖,晚年犯疑把追随他打江山的功臣元老杀个精光,朱昀曦这玄孙继承祖病也在情理中。
从正经角度想,被君主猜忌是很可怕的。但若换个不正经的方向想,就跟那些热恋中的小情人使性子差不多,老担心所托非人,真情错付。
“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为何不来看我,既来看我又不搂我,既然搂我又不亲我,你这没良心的心肝,到底爱不爱我。”
这是锦云楼的姐儿爱唱的助兴小曲,柳竹秋认为或许可以用来借代太子的心声。
伴君如伴虎,老虎会咬人,撒起娇来又像只大猫咪,只许它不理人,不许人不理它。
幸亏本小姐唱念做打样样在行,否则还伺候不了这么难哄的主公。
艺高人胆大,柳竹秋决定出歪招,淡定站起来拍了拍衣衫。
朱昀曦愤怒:“谁准你起来的?跪下!”
他已气到两眼喷火,依然面如桃花,得火光映照更添艳丽。
纵然不为着解围,柳竹秋也管不住身心,将笑不笑直视他:“殿下莫怪臣女疏懒,臣女巴不得常伴殿下左右,可有二怕,一怕云公公等人骂臣女惑主。二怕见了殿下臣女真会犯下欺君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