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干了(66)
陆璎愤愤道,“母亲只会说笑。”
陈氏道,“你还想不想嫁给瑾瑜?”
“您先前说,等我被英国公府认回去,由英国公府出面,我一定能嫁给大哥哥,可现在我被傅伯母认做了干女儿,全燕京城的人都笑话我,”陆璎埋怨道。
陈氏拍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就是不借着英国公府,我也能让你嫁回陆家。”
陆璎将信将疑,“大哥哥现在伤心过度,要是不想再成亲……”
陈氏轻笑,“他是威远侯世子,是大理寺卿,肩负着整个陆家的兴旺,没有子嗣,那些族老岂会饶他?”
陆璎闷声道,“您说的对。”
陈氏自抽屉里拿出一张字据,“老爷为着五百两银子跟家里断了干系,还特意立了这张字据做见证,现下他在雾灵观快活,管不到家里,但往外说,也是你大哥哥不孝,将老爷赶出家门,这个家现今握在我手里,等过了这阵子,我同你大哥哥提一提迎娶你的事,他要是不肯,那我拼着这张老脸,叫你舅舅替我去都察院走一遭了。”
陆璎瞪大眼,“母亲,那要是告了,大哥哥也不肯,他的官儿当不成了,陆家也名誉扫地,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氏胸有成竹,“我最了解你大哥哥,他这人端稳拘束,极重脸面,要是因为这么一桩事丢了官,那真是抬不起头了。”
“母亲要这么说,那不是还得给舅舅钱?舅舅家是填不上的窟窿,您总不能一直给他送钱,”陆璎问道。
陈氏神思凝重,“那是自然的,可你要明白,我和你舅舅是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和他谁也离不了谁。”
——
棺木放在檀棠院的外堂,丫头小厮在外堂跪着哭。
西厢房的阁门大开,丛菊和丛梅在房内整理出余晚媱的一应用物,要分出来搬走。
陆恒跨进门时,她们已经收好了两大包东西,正打算抱走,陆恒道,“别动。”
丛菊和丛梅互相看看,都不敢再碰,双双退离。
陆恒慢步到包裹前,伸指解开,垂眸望着里面的东西,无非是她穿过戴过的一些衣物和首饰,他的目光看到妆奁上,抬指掀开,里面有一套头面,是那回她生辰,他买来送给她的,可她从没戴过。
他在这当中来来回回的看,这些衣裳、首饰,她没有带走一件,只把她自己做的几样小儿衣物拿走了,或许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想留在这里了。
他站在那些衣物面前发怔,随后感觉满身疲惫,后退到她常坐的那把玫瑰椅前,躬身坐倒,思绪回到夜晚,他下值回来,她坐在这里,手指灵巧的做着针线活,有时可以看见她的嘴角露着笑,那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笑的时候显得别样灵动清丽,他当时在想,她一定很爱这个孩子。
他拿出那包湿透的布裹,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手不小心触到砚台,眸光凝结在砚台下的信纸,他拿起来,入目便是“和离书”三个大字。
她的字和她这个人一样,娟秀温和,可是那三个字生生将他的眼睛刺疼,他抖着手展开信。
“今妾赴死,唯愿与君和离,碧落黄泉,永世不见。”
碧落黄泉,永世不见。
锥心刺骨的痛夹裹着肝肠寸断,他再也直不起他的背,可他固执的抓着那张和离书,半晌自言自语,“……我错了。”
“我错了,”他重复道。
有水珠滴落在纸上,湿了字,墨晕染开,那几个字像要化去般,他不停的用手去揩,水珠越来越多,最后弥漫了全脸,模糊了视线,只余痛楚让他颤栗,他再难自控,从玫瑰椅上倒在地上,不停的呼喘着气,鲜血自他躺着的地面蜿蜒,他在昏过去前看到那张和离书沾满了他的血。
“不见”二字消散在血水中,让他误以为这只是个梦。
——
傅氏在会茗居等了很久,久到快打起瞌睡,屋门忽然被推开,傅音旭神情慌乱的进来,“姑母,陆夫人出事了。”
傅氏一下惊住,“她、她怎么了?”
傅音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傅氏搭着她的手起身,两眼含泪,“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急着认她,又岂会出这样的事。”
傅音旭拦不住她,只好道,“现在西城兵马司的人在打捞,还不知情形……”
傅氏道,“我偏不信她没了,她长在江都,那边的姑娘有几个不会水的?”
傅音旭默声,若在平常,余晚媱或许落水能无事,可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落水属实太危险。
傅氏轻推她到一边,音调带着颤,“我得去看看。”
傅音旭也没劝,忙跟在她后面出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