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大伙歇一个时辰便出发,免得夜长梦多。”钟墨说罢看了一眼床上的云梦初,见对方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便没再言语,转身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云梦初也没怎么睡。
体内的寒气源源不断的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压根就睡不着。
经过昨夜之事,钟墨颇为紧张,临出发前不住的观察四周,生怕有人在周围监视他们的行踪。
云梦初爬上马车便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不时用手搓一搓膝盖和手肘。依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用不了几个时辰,他的四肢便会冻僵。
钟墨一直紧张的赶路,并未层留意马车中的云梦初,直到中途休息的时候,对方一直没下车,他才觉察到对方似乎出了问题。
他掀开车帘便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云梦初。他试着叫了两声,对方没有回应。然后他跨上马车,伸手在对方身上一摸,对方身上彻骨的寒意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梦初。”钟墨将对方半抱在怀里轻轻的叫道。
云梦初睫毛轻轻颤了颤,过了许久才努力的睁开眼睛。
“你又催动内力了?”钟墨不悦的道。
云梦初想摇头,却没力气,半晌后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别闹了,你以为……我真傻么?”
钟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对方颈间一摸,没有摸到火珠。
“你的火珠呢?”钟墨道。
云梦初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攒足力气答道:“沈先生快冻死了……我借给他了。”说罢云梦初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火珠之事?此前我明明没有向你提起过。”
钟墨闻言面色一动,然后挽起衣袖,取出短匕便要去割自己的手腕。没想到云梦初突然开口道:“等等。”
钟墨不解的看着他。
云梦初道:“没有火珠,我能活十二个时辰……你省着点吧……诡泽岛在中都……还远着呢。”
钟墨闻言眉头微蹙,没有坚持。
他将云梦初放下,跳下马车便催促众人出发。
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钟墨始终埋头赶路,一言不发。他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过云梦初所在的那辆马车。可尽管如此,一路上他的身心却都萦绕着一丝难以散去的寒气。
一行人在黄昏的时候赶到了沽州城。
镖队的人找好了客栈便去安顿镖车,钟墨从马车里将云梦初抱出来,对方的身体几乎要冻僵了,人也早已失去了意识。
钟墨将云梦初放到客房的床上,替对方盖了两床被子。
对方昨夜将火珠取下来,到现在不过七八个时辰,在他看来都觉得对方快死了。若是等到十二个时辰,对方会冻成冰块么?
钟墨站在床边立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转身退出了客房。
镖车上还有些药材需要送到沽州城内的沈氏医馆。钟墨着了两人留意云梦初所在的客房,防止之前的刺客再次出现,自己则带着剩下了的人连夜将药材送到了医馆。
一个时辰后,钟墨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又来到了云梦初的房内。
他立在床边看了对方片刻,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怀疑对方已经死了。有了这个念头之后,钟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有些不敢去探对方的鼻息,似乎生怕那个念头应验了。
他不能死。
钟墨取出匕首在手腕上不久前刚愈合的伤口上一划,然后将手腕放到嘴边用力一吸。浓浓的血腥味在嘴中弥漫开来,钟墨不待口中的血腥气彻底散开,便俯身将口中的血哺到了昏迷的云梦初口中。
第21章 相依
夜色正浓,马蹄声由远及近。
路边的草丛里伏着两个蒙面人,正一动不动的等待时机。
待马啼声越来越近之时,两个蒙面人默契的在黑暗中对看了一眼,随即将预先扯好的绊马绳一拉,马猝不及防的被绊倒,马上的两个人毫无预兆的向前飞去。
那落马之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双手牢牢的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护在怀中,然后冷声道:“找死。”
蒙面人似乎不愿意给对方应对的机会,提步便向对方袭来。
对方一手将怀里的人牢牢的搂住,另一只手抽了剑出来打算迎战。
就在此时一声竹哨响起,众人皆是一愣。
随后那两个蒙面人惨叫了几声便倒地不起。
“沈公子。”一个女子从路旁的大树上跃下,向那握剑之人拱手道:“谷主派了我来,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挡路。”
那握剑之人正是沈途,他搂在怀里的人是沈从之。
“你是?鹿灵谷的人?”沈途问道。
“在下正是,鹿灵谷惊蛰。”惊蛰说罢口中的竹哨一响,两条乌黑的小蛇便从那俩个蒙面人的尸体上爬回了惊蛰的脚边,对方弯腰一捞将小蛇放入了自己的袖中。
“阁下出手可真是及时。”沈途不冷不热的道,随即打了个呼哨将马唤过来。
那女子心知对方在怪自己出手晚了,让两人白白跌下了马,也不解释,转而道:“沈公子可知他们的来历?”
“大概是西域人。”沈途道。
“不错,他们是西域人,公子可知他们为何而来?”女子又问道。
沈途最先想到的是云梦初,因为对方说过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没有多想此事,如今惊蛰一提醒,他才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鹿灵谷既然出手了,想必此事与鹿灵谷脱不了干系。”沈途道:“沈家与鹿灵谷向来只有药材生意的来往,难不成西域人……”
惊蛰又拱了拱手,道:“他们若当真是是为着这个缘故,沈先生的毒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并非为了取人性命而来。”
沈途闻言并没有松口气,沈从之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不能安心,除非到了诡泽岛将对方的毒解了。
沽州。
云梦初在浓浓的血腥味中醒了过来,转头望见钟墨正在包扎自己腕上的伤口。摇曳的烛火被对方挡住了些许,因此云梦初看不真切,只能大致看到对方的轮廓。
“我喝的多么?”云梦初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还行吧,没几口。”钟墨懒懒的答道。
云梦初失神了片刻,瞥见桌上有吃的,便趿着鞋子走过去吃了一些。他倒了杯茶试图冲掉嘴里的血腥味,却发觉有些徒劳无功。便是他吃的食物里好似都搀着对方的血一般。
“我就在隔壁。”钟墨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云梦初嚼着东西点了点头,道:“我又欠你人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得上。”
钟墨没有言语,朝门口走的时候路过云梦初身边,霎时便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他不由停住脚步问道:“还冷么?”
“冷。”云梦初道,说罢抬手朝着对方挥了挥,示意无妨。
钟墨见状便提步离开了。
连日的跋涉,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过若是有心事,任你身体再劳累也难以入睡。
钟墨辗转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睡去,入睡没多久便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那年,钟墨刚开始随着镖队走镖。当时他们到了凌霄峰,恰逢天降大雪,于是便在山上逗留了几日。
当时凌天宫有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唇红齿白的煞是可爱,时常缠着钟墨。钟墨并非喜爱玩闹的性子,颇有些少年老成,于是便不爱搭理对方。
在江南待惯了的钟墨在大雪那几日冻得够呛,那小娃娃为了讨好他便送了他一颗红色的珠子。那珠子不知是何材质,带在身上便会暖和许多。
钟墨起先只当那珠子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便收下了。没想到到了第二日一早便出了事情。
那小娃娃,便是云梦初。他将火珠送给了钟墨,自己体内的千寒蛊得不到抑制,仅仅不到一日的功夫便险些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