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132)
“臣还有一事,”青年乖巧地任江卓抚摸,眼神飘忽不定,“那位派人给您捎了口信,约您在老地方一见。”
明青琅的口信?
江卓微微蹙眉,小指的指甲一不小心在青年眼下划出了血痕。她毫不愧疚,向青年道:“你近日是否吃得多了些?似乎不如往日轻盈……”
那青年慌了神,竟无言以对。江卓见状,又以轻飘飘的嗓音补充了一句:“你要柔弱无骨、腰肢纤细才好看。否则,除了我,世上谁还会要你?”
“是,臣知道了。”青年喉头轻颤,美丽的睫羽蒙上一层水雾。他可怜兮兮地望着“主人”,又道:“将军今日回来,不如去臣房里歇息罢?”
“我今日应了小舟的约,要去他那里过夜。”江卓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解释:“他入府不久,比你年轻多了。我就算多宠着他些,也是理所应当的罢?”
小舟,是江卓“新宠”的名字。
青年面色煞白,唯有紧紧咬住唇齿,目送江卓远去。
*
在青州这样入冬早、开春迟的地方养活一株巨大的老榕树,堪称奇迹。老榕树因此成了青州百姓心中神一样的存在,树下甚至摆有香案,供人上香。
明青琅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缓缓驱马而来的江卓。江卓不紧不慢,牵着心爱的马驹走到明青琅面前:“何事?”
“阿卓,你好冷漠。”明青琅的眼中闪过悲凉,他故意把这份悲凉的尾韵拉得极长,好让江卓看个清楚:“你我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你怎忍心?”
“少来这一套。”江卓毫不动容,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旧相识:“在城中演皮影戏的艺人,该是你的手笔?”
“除我之外,还能有谁?”明青琅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笑容可掬:“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啃咬,总能撕开一个大口子。你我的往事或为流言,或为佳话,再经过捏造,便能细水长流地削减你的威信……”、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即又重新响起:“阿卓,你今日怎敢一个人来?不怕我安排人暗中伏击你?”
江卓嫌恶地瞅了明青琅一眼,扭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笑道:“让你在我的地盘伏击我?多可笑啊。林中藏了数十名弓箭手。你若有异动,即刻便会被扎成筛子。”
明青琅有些诧异,他捂住心口,愁眉道:“好狠的心呐,阿卓。你总是这样,不肯给我任何信任。”
江卓冷笑一声,甚是不屑地盯着明青琅:“当年我刚拿到军衔,营下便多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我与那士兵对月酌酒,畅谈风月时,哪里想到他将来会是北晋的太子?你也配得到我的信任?”
“我总该来看看,那个不愿嫁给我,半路逃婚的女人,是各种面貌。你知晓我的身份时,可曾后悔,在和亲路上逃婚?”明青琅忽地激动起来,他捏住江卓肩头,语无伦次地逼问:“你若不逃婚,便该嫁给我。我与你做一辈子夫妻,你就是我的妻子……你、你可曾后悔!”
江卓依旧冷着脸,眼中露出不屑,用力掰开了明青琅的指节:“即便我当初没有逃婚,北晋太子妃的位置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异国女子?我逃了婚,争来将军之位,权势滔天,不用看人脸色。乐还来不及,哪里会纠结往事?”
她见明青琅瞪大了眼睛,便又道:“你之所以气急败坏,是因你不能接受,我居然不像旁人那样顺从你、奉承你你,而不是在惋惜你我浅薄的缘分。我身边美人无数,个个都会曲意逢迎、甜言蜜语,我为何还要沉溺在过去?我的脑子有病吗?”
明青琅剧烈地喘了几口气,他被江卓说中了心思,面色倏而阴沉了下去:“阿卓,念在我们的旧情上,我借兵给你,你去夺你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是更大的权势。
“旧情?借兵?”江卓挑起长眉,笑道:“我念在旧情,替你摆平了劣兵案的‘蛇尾’。你谢我还来不及,便想着让我做你在大殷的傀儡了?”
江卓在劣兵案中对明青琅的浅弱维护,耗费掉了明青琅赠给她的最后一片榕树叶。在传闻中,北晋太子在青州老榕树下赠与了永宁公主三片榕树叶,世人以为那是太子许给公主的诺,实则恰恰相反——那是江卓许给明青琅的诺。
随着第三片榕树叶被火烧毁,两人间的最后一丝情分也荡然无存。这最后一丝情分,不是故人之情,而是江卓的“君子一诺”。
“你该庆幸,如愿坐上了太子之位,成为你朝的国本,不用亲自挂帅上阵。”江卓抬头望了眼光秃秃的榕树枝干,又道:“否则,你早该在战场上被我一箭穿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