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遥(40)
“侯爷。”外间传来隐隐约约的问安声,辛越一激灵,急忙翻起身扯过架子上的宽大袍子将自己团团包裹住。
几乎下一刻顾衍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情急之中辛越两只手臂同样被裹在了袍子底下,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同一个白乎乎圆滚滚的蚕蛹没两样。
红豆扯了一把还在犹豫的芋丝飞快地出了门,辛越拦之不及,硬着头皮向那处被水雾萦绕的高大黑影喊道:“站住!”
黑影顿住了脚步,顾衍的面容被热气缭绕带走了往常的冷硬尖锐,口气亦是软了三分:“我来看你的伤如何。”
“我很好,你自便,自便。”透过朦胧白纱般的水汽,顾衍高大稳重的身影若隐若现,辛越一阵心砰砰,撂下话歪歪扭扭地向外蹦去。
像个小白鸡似的没挪动两步,便感觉一双大掌探入袍子,粗砺的掌心牢牢地抵在她的后腰背,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顾衍大掌略一使力,将她往自己身前送了一步:“别乱动,地滑。”
二人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男人身上的伽南香裹着热乎的水汽包裹她的全身,辛越浑身僵硬,正面迎上他眼里起伏的侵略性:“松手。”
顾衍果然松了手,可下一刻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回了卧房。
将辛越放下的一瞬,她便紧紧抓着衣袍滚入了床的深处,再麻利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盯着顾衍。
顾衍缓缓抽开腰间的祥云纹腰带,衣裳滑落在地,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辛越的脸色白了又白,哆哆嗦嗦地凑不出一句整话。
却只见他掀开被角翻身进来,搂着辛越的腰,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三年了,阿越,让我睡个整觉。”在辛越的挣扎中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不要怕,我不碰你。”
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停下挣扎,软软的声音带着坚定的拒绝:“就一夜,明日你便,你便去前院。”
“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辛越双手拢紧袍子,蜷着闭上了眼,不一会呼吸声便绵长了起来。
顾衍睁开眼,轻轻拉下她的一侧被角,指尖轻触过辛越肩头的伤疤,眸中渐渐泛起血丝,声线嘶哑颤抖:“疼吗?”
不知问沉睡的姑娘,还是在问自己。
第19章 、缠得正正好
第二日一早,辛越是饿醒的,意识混混沌沌地从梦里拉到现实,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恍惚睁开一眯眼缝。
嗯……从琉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正好;
自己的手脚也像个缠枝花似的将怀里的男人缠得正好;
半身靠坐在床沿握着一本书卷的男人垂头下来的戏谑眼光也正好落入她的眼睛。
梳洗时满脑子都在回味那个戏谑的眼神,不禁抚额低低叹了一口气,真是太丢人了,一定是天太冷的缘故!
“夫人,您都叹了第八回 了,是不是奴婢的手艺生疏了您看看?”
芋丝芋丝,她的性格真就像她娘给她取的名字一样,丝丝缕缕,缠绵软糯,小时是个爱哭包,跟了她之后还是改不了这黏黏糊糊爱操心的性格,不过和大大咧咧心宽体不宽的红豆一块儿倒也互补,二人颇为和谐。
“无事,嗯?怎么戴成这样?”光滑的铜镜里,芋丝给她梳了一个端庄淑雅的发髻,戴一圈金累丝嵌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的发箍,其下还跟了半指长的米粒小的琉璃石,琉璃石尾巴还坠着细巧小宝石,各色蓝绿红的宝石在阳光的照映下发出五彩光芒,微微一动更加玲珑有趣儿。
红豆还服侍着她穿了一身浅玫红绣金如意云纹的蜀锦留仙裙。
因着她从前习武,自来不喜欢叮叮当当的东西戴了满身,虽然如今没了内功,但这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故红豆仅在她左手一侧戴了个嵌蓝粉宝石的双龙纹金镯子。
一通收拾下来,辛越再次感叹自己就像个行走的宝匣子,浑身上下都写着,来打劫我。
“今日我们去见你爹娘。”顾衍站在门口,定定不知道站了多久。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头,辛越的心咕咚咕咚急跳,越向辛府驶去,她越是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耳边传来听了十几年的吆喝叫卖声,王记馄饨汤味儿隐隐飘进车厢,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紧紧扣住。
她已有三年不曾见过爹娘了。
也是在三年前,她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来并不是知县家的小女儿,而是渭国永王的唯一血脉。
她与顾衍虽然看似解开了死结,她知晓三年前的事必有隐情,但顾衍是如何处置娘亲身份的,却未有过解释。
辛越阖上双目,思绪飘回了三年前,那段日子,睁眼便全是漫天黄沙、染血的甲胄、伤残却还喊着要上场杀敌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