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却将屋里剑拔弩张的两人目光成功的吸引了过来。

太后猛地一愣，没想到慈宁宫竟然会抛出一只野猫来，而且那猫盯着自己的目光让人很是不舒服，就好像，就好像它能看懂一样。

而手下，皇上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紧跟着，他的眼神有些焦急，看着它，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太后瞬间就明白了。

“来人！”

随着太后的厉声落下，四名穿着绛紫色比甲的宫婢和四名天青色衣袍的太监迅速的聚集到院子里，垂手低头的等候指令。

“宫闱禁地，哪里还跑出来了一只猫！你们快把它抓住了，就地处置！”

话音刚落，便听到小皇帝紧张的声音阻拦。

“你们都不许动！”

太后的懿旨，和皇帝的命令，很显然，弄得他们有些懵了。而就是趁着这个空档，他冲着小橘猫大喊：“阿橘，快跑！”

原本就准备要跑的小橘猫足下突然一顿，然后转过头，给了他一个怨念的眼神。随后，漂亮的向前几步，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几步后又向上一纵到了房顶，几个转身后就不见了身影。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太后的声音犹如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还不给我找！”

“母后！”

小皇帝伸手阻拦了她的去路，那张酷似他的眼睛里满是慌乱：“您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太后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逼问：“皇上这几天顶撞太傅，不进学业，甚至忤逆哀家，都是因为它吧。”

“不是！”小皇帝本能的大声嚷嚷后，却听到太后冷哼：“不是它是因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小皇帝的表情陡然变得很愤怒，突然，将脑袋偏到一边，固执的不再看她，低声道：“你为什么总是把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似乎是在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母子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这猫，大抵是因为皇上的抵触，太后终究是没有下必杀令。然而这也够让小皇帝不快的了，他悻悻的回了宫，一进暖阁，就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床上就开始痛哭起来。

周遭的内监早就被老太监赶了出去，他一个人安静在角落里等着，就好像是个隐形人一样。直到小皇帝的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这才绞了一把帕子，过去为他擦脸。

他一直都是这样，平日里压根瞧不见他，甚至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然而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却润物细无声的陪伴在他左右。

小皇帝突然想起来了，他从前是伺候父皇的。

想到这儿，他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还红着一双眼睛，却佯装镇定的望着他：“朕失态了。”

老太监瞧着这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心里一阵的发疼，想要搂着他小小的身子在怀中安慰。却又不得逾越，只有低头道：“这是养心殿，无碍的。”

言下之意，是并没有人看到。

没想到，小皇帝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哭腔，却还要强忍着：“这是从前父皇的寝宫，他定然会瞧见的。父皇不喜欢没出息的男儿，他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朕，朕不要做没出息的男儿……”

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却被他背过身，瞧瞧的擦掉。

“皇上年纪还小，先皇若是瞧见了，也会心疼您的。”他抖着枯树皮一样的手，捏着帕子替他擦眼泪，红着眼眶：“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皇上，该哭就哭吧，千万别憋坏了自己。”

说罢，小皇帝再也忍不住，扑到老太监的怀里就痛哭起来。

腹内心酸有谁知？一行眼泪，皆是一串委屈，串串成行，都是埋藏在心内过多的伤痛。如今有了一个宣泄口，便瞬间决堤。

第563章 猫的尊严

养心殿冬暖阁的烛光幽暗，偌大的书桌下，一个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一具佝偻的身子旁，享受着这难得的静逸。

小皇帝泪眼模糊的望着烛光，那一圈圈的光晕闪闪的，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半年前。

然而才半年时光，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您是什么时候认识父皇的？”

身旁的老太监微微叹气：“可有日子了，先皇刚出生的时候，就是我抱给您皇爷爷看的。后来，他做了皇上，重新把我从内务府里弄出来在身边伺候。这一晃啊，光是服侍他，也都五年了。”

“那，父皇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小皇帝呐呐问道：“遇到不开心的，他也会哭吗？瞧见了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也会伤心失望吗？”

“先皇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伤心难过，这都是正常的。”老太监安慰他：“况且先皇年纪跟皇上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您呢。那会儿您皇爷爷说，这个儿子简直跟个姑娘一样，性格优柔寡断。然而没想到日后，他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所以说，皇上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做得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