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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滩旧梦(85)

作者:梁阿渣 阅读记录

李犷垂了眼睫,陈逆见他此刻念着唐玉树时的神色,倒真有几分与林瑯相仿。

“他两条眉头拧着,像是心疼我。可他嘴拙,表达不出他的感受,只是愣在那里半晌,跟我说说了一句:将军,我做你的刀,我护你周全。他小我四岁,可肩膀却宽阔得让我想去依靠——陈逆,你且告诉我:他这句承诺只是报恩和效忠吗?——我料是,他对我也有情。”

陈逆没有答话。

“青秧有顽疾,所以我遣了皇帝赏我的大夫,去帮她看病——我每每带着大夫去找青秧,他都会笑着看我。我喜欢他对我笑的样子,于是我倾了一切我能给的,在青秧身上,即使大夫早就告诉我——她治不好的。”

“唐玉树感念我恩情。”

“有一役是在龙泉驿打的,当时苦战太久,而亲自上阵的我被人砍伤落马——说来好笑:我不该被标榜‘王朝最年轻的将军’——我该被称为‘王朝唯一不会武功的将军’……那次我以为我会死,可我在距战场五里外的军帐中平安醒来之后,他就睡在我榻下冰凉的地上,他守着我。”

当时的侍卫扶起苏醒的李犷,告诉他说:“唐伍长在横尸数千人的山谷里一个一个翻,终把您找到的,又背了您五里地扛了回来——他自己腹里有断刃,早上才挖出去就来守您了……许是麻沸散没褪药效,所以睡了。”

“我赶林瑯走的时候,林瑯跪在我面前哭——他说从小到大鲜少有人如唐玉树这般真心待他。我听了嫉妒——我本以为这是我一个人可以享得的温柔。也从小到大鲜少有人如唐玉树这般真心待我,所以一旦有了,我幼稚地像个心智还未开化的孩童。”

“我赏他官职赏他钱财——若我是皇帝,我大约会赏他整个天下。”

“我召集全部兵马,我于城楼之上宣读唐玉树救我的功勋,还有我对他的赏赐。”

“赏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我只记得我那时候的幼稚动机——被一个人如此珍惜,以命相待,对我而言要胜过打赢几百场战争的荣光。”

“我不知道该向谁炫耀,于是我向所有人炫耀。”

青秧的病是奇病,好不了的那种。

只凭着李犷将皇宫里带出来的各种奇药吊着她;若非强行与无常鬼相博,她怕是早就死了。

“可他却一直对青秧抱着希望。有一次我随他去寻青秧,我听他们兄妹聊起未来聊起以后。后来我偷偷告诉青秧——‘若日后打完仗了,我也不回朝堂上了,我解甲归田,去江南’——青秧,你要吵着你哥哥,就说以后要去江南。”

“江南?”李犷犹记得她听到之后眼神明亮。

“对,江南。”

“江南好吗?”

“好啊——有糖吃,有烟花,有三月烟雨,广陵,姑苏,金陵城……”

“江南的人好吗?”

“将军算是半个江南人,青秧觉得将军好吗?”

“好!”青秧点头如捣蒜!

李犷萌生出些许恶趣味,问青秧道:“将军和哥哥……谁好?”

“一样好!”女孩思索半晌又摇起了头:“不一样的好!将军的好像温婉的水,蒙着雾气,格外好看;哥哥的好像是水边的岸,粗糙又安心!”

——“她嘴甜,我喜欢她。”

叛军从最初的十万,被这个未曾读过一本兵书的将军讨伐到只剩八千。

成都城已经被夺回,内城里刚刚安顿政治好,可是却因浮世饿殍,闹起了瘟疫。

青秧染上了瘟疫。

“需要把她安置在外城——但,绝对不会亏待她。”李犷对唐玉树说出口时,情绪复杂。

唐玉树没有料想中的意气用事,只说好,“但我天天都要去看她。”

“可以。”李犷允了:“只是……免疫的药你要记得按时吃下。”

那日叛军是突袭来的——外城防守薄弱,被攻克得过分迅速。

——八千死士的恐怖之处,不亚于十万兵。

外城失守之时,唐玉树正在内城墙上。

他焦急地望着流民,最后跑到内城门前去,吵着要出去。

李犷的眼神幽幽地望着唐玉树,向把守着城门的卫兵冷静地下令:“城门不能开。”

唐玉树见到李犷,以为见到了救星:“只开一个缝,我一个人出去,不用管我死活!”

李犷却将眼神转向别处去,像是一记白眼:“我的刀——要擅自离鞘吗?”

“……”一时语塞因为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内心的焦急还是无法因此而消解:“可是青秧在外面!”

李犷总能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里,在脸上挑出笑意来,虽然是嘲讽与蔑视的情绪。他说:“呵——你没有当军人的觉悟吗?——打开城门的风险,你一个人担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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