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322)
她紧攥住刀柄,指尖几乎泛白:“说够了吗?”
秦浮山温声说:“你连自己昔日的同伴也能下手,北堂和玄字二三的事虽然无聊,但还算感人,是吗?这种性子,是李如海无论如何,也教不出来的罢。”
泠琅咬着牙,怒到了极处,反而发出一声笑。
她说:“你说得对,这不是他教的,是我自己学的。”
秦浮山忽然住了嘴,也收起笑,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把东西给我。”
泠琅略微一顿,把布袋拾起,隔空扔了过去。
东西触地,翻滚了几周后停下,在地上留下些许深沉印记。
秦浮山慢慢把内里的事物抖落出来,沉闷一声响,一只血肉模糊的头颅滚落于地。
他弯下腰,徒手拾起了这只头,只见它头皮没有一根发,却布满了交错相间的伤痕,翻过来,正脸血肉模糊,竟连五官都已无法辨认。
秦浮山盯着那不成人形的面容,缓缓露出笑:“骗我?”
泠琅说:“怎么骗你?”
“这不是北堂的人头。”
“这就是。”
“你为什么把他划成这样?”
“他骗了我,我为了解气。”
“骗子,”秦浮山重复了一遍,他捏起一只耳垂,轻声道,“这里有徽记,好像可以以假乱真,但是——”
他转过脸看着泠琅:“我手下的人,我会认不出来吗?”
他露出笑,温和地下了判断:“这是青灯道长的头,你杀了他。”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一瞬间,少女掠身而起,刀锋澎湃而至——
她双目已然赤红,对着那双和她肖似的眼,狠命挥砍出海波震荡般的刀风!
秦浮山站在原地,不闪也不避,他轻声赞叹:“好孩子。”
他抬起手臂,袖中飞出几道丝线,霎时将刀尖缠裹,攻势瞬间消弭于无形。
“不必恼怒,我喜欢你这么骗我。”
他大笑着,左手再抬,一排细针漫射而出,往地上将将站定的少女刺去!
泠琅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这排毒针,然而一排刚过,又有漫天银线飞来,裹挟着凛冽寒风,有深入血肉的力量。
“你不忍心杀他,是吗?即使被那样背叛,也下不了手?”
她一躲再躲,几番腾挪翻滚,而秦浮山好整以暇地立于正中,手腕轻抬或落下,招招凌厉。
他的确很厉害,几乎能预判她每一次躲闪的方位,出手狠绝,不带任何犹豫,像对待仇敌,而不是至亲骨血。
当然,他的骨血也没把他当回事。
“你很相信李如海,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就气成这样?”
秦浮山的话被打断,因为少女忽然反身,踩着墙面借力而上,飞身砍下一刀!
画像撕裂,刀风汹涌而来,他笑着叹息:“我原以为,你舍不得上墙。”
铮然一声响,金属相激嗡鸣大作,泠琅被震得后退一步,踉跄停下。
她目光一瞬间停滞,死死凝结在秦浮山手中。
他手上多了一把匕首,柄部似金似玉,雕刻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他说:“看表情,你好像认得它。”
“可是,这不是你见过的那一把。”
“它们被制成的时候,便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只能在夜间使用,见光则化。”
“你母亲很会用匕首,她是我见过最会用这个武器的人,精准,巧妙,杀人于无声。那把匕首跟了她很久,后来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景仰的那个人,呵呵,天下第一刀,唯一的侠客,你以为,他真的有那么崇高无垢吗?他不过是个——”
“那又如何?”
泠琅静静地说:“你想说,他没有那么高尚?也做过错事,但那又如何?”
“他依旧是行了无数好事的侠客,而你只能躲在地下用活人练毒,他名满天下,你臭名昭著,他受万人敬仰,而你是个丧家之犬。”
她语调讥讽,眼中充满轻蔑:“你根本不配提他。”
秦浮山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十分奇异的笑。
“青云会向来只收自愿之人,”他轻声说着,“你口中那些无辜活人,要么各有夙愿,我替他满足后情愿被用,要么已有死志,自己找上门来,换得财宝给家人后代——”
“我十恶不赦,可没有一桩恶落到你身上,泠琅,他生平只行好事,但唯一的过错,却害了你啊。”
“你以为他是被谁杀的?你以为,天底下谁有这个能耐杀死刀者?”
如同古磬嗡鸣,泠琅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
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无数遍,天底下到底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杀死李如海,连挣扎斗殴的痕迹都不曾有,甚至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