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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亭侯(28)

作者:文檀 阅读记录

沈婉解释的话鲠在喉间。

她观殷乔穿戴皆贵重,又非鲜卑衣着,逐渐心有猜想。

竹屋简陋,却有人替她寻来这样的行头,沈意在外人面前依旧牵挂,两人关系必不一般。

沈婉思索片刻,叹道:“他肯定舍不得你这样,所以才叫我来。”

殷乔坐于塌上,听她此言,暗自垂泪,不肯再言。

沈婉见此,倒是不再提及沈意,却提起往事。

“我是赵国人,幼时阿母就在战争中去世,我几乎记不清她模样。后来长大,父兄从军,总不见他们身影,我整日提心吊胆,却还是出了意外,为寻他们,我才来到魏国。”

“与母阴阳两隔,与父兄难以相见,我心甚痛,其实好厌这乱世。”

她语气平淡,似有慨叹,却让殷乔泪落不止。

“我也好厌、好痛……”殷乔哽咽问道:“你不是他的姊妹,来到魏国可曾找到父兄?又如何生活?世道艰难,想必你也辛苦。”

提及过往,总能让人有共鸣,殷乔一叹再叹,已不见刚才戒备。

沈婉替她拭泪,“寻到,却没见到。我在魏国并不辛苦,要比在赵国好得多,这里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殷乔微怔,问:“为了等候父兄?”

两人对视,却见沈婉摇头,“是也不是。人离故土,常会思乡。可我在这里遇到一人,他身份尊贵,却为万民谋利,将民心做为毕生所愿。我敬他,爱戴他,想追随他。哪怕万重艰难,九死不悔……”

沈婉垂眸道:“想必你能懂得,乱世为民,遇到这样的掌权者,乃人生幸事。”

话音落下,屋中唯存声声叹息。

她见殷乔不语,又问:“那你呢,为何在战乱时会相信大司空?救命之恩吗?”

殷乔再次拔下金钗,颤抖着抚摸纹路。

“不是,我们相识已久。代国境内危机四伏,豺狼虎豹行于荒野,他不顾危及,半月内绘出疆域图,我自幼研习地理,总以为无人可比,他着实令我敬佩。”

谈及此言,殷乔在悲叹中流露怀念。

那时沈意潜入代国,险些被发觉,装疯卖傻逃过一劫。直到两人在雪夜相遇荒山,殷乔才知晓他身份。沈意学识渊博,地理上有独特见解,让她逐渐心生攀比,这份攀比到后来却成了倾慕。

但她心高气傲,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她知道他在代国所做之事,却没有告密,甚至隐隐期盼,真有人能杀了拓跋单于,让所有人逃离苦难。

直到那场战争下的对峙,一切都毁了。

但她没有怨恨步六孤部族与魏国,只是痛恨拓跋单于的残忍。

殷乔收回思绪,将金钗交给沈婉。

“这些都很贵重,替我还给他吧,我想回到草原,不想再耽搁他。”

耽搁两字略显突兀,倒是确认了沈婉猜想。

“突古斯草原如何?”

殷乔一怔,回道:“原来极美,后来遍地尸骸,荒无人烟。”

“你敬佩他,何不跟在他身侧。他贵为四公,定能让草原恢复昔日景象。”

她欲言又止,却见金钗回到手中。

“突古斯的明珠,要亲眼看到这一切才好,当为长眠草原的万千故人。”

沈婉的一席话,让她埋首啜泣。

“他这样说过……”

“大司空以为,言行不羁惹你恼怒。可你还他金钗,定是感激他。既然如此,何不相信他?”

殷乔含泪而叹,“他是万千黎民的大司空,除了草原,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他,我没有理由跟随他。”

“不是。”沈婉语气笃定,拉她起身往外走去。

殷乔不解,跌撞跟随。

“什么?我们去哪儿?”

“去见他,将这句话讲给他听。”

殷乔情怯摇头,想挣脱桎梏,可推开门,却怔愣在地。

他就在门外,凝视着她。

“你听到了……”

“别走。”

沈婉早退至旁侧,见两人欲语,跟随牧衡走出竹屋。

*

天色已黑,七香车往城中而行。

牧衡问道:“你问了生辰,所以笃定两人有情?”

沈婉摇头,淡声道:“未曾询问,心中猜想。”

她的话,令牧衡心中不解。

“你性情谨慎,不怕有误?”

沈婉裹紧狐裘,心中慨叹,“他们皆为对方所想,爱慕渗透在言行举止,难以隐藏。”

牧衡没再言语,夜中唯闻风声。

他见挚友变化,心中猜测二三,甚至思绪复杂。他识人,观之、探之,最深莫过于推演,他有心教沈婉将星象对照。却从未想过,爱慕之情难以隐藏。

牧衡垂眸,望向她。

严冬深夜,使得冻疮又痒又痛,她双手交叠,看似百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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