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9)
林湘娘见徐青慈神思游离,又从袖间摸出个精致绣纹的小香囊来。
香囊不像是普通香囊的形状,见着倒细长细长的,许是装了个长条状的东西。
林湘娘将这小香囊轻搁在了桌上,道:“阿慈,这玉簪是你娘的东西,可要好生带着。”
徐青慈将香囊拾起来,捻出了那里头装着的玉簪子。
这根簪子已经不是根普通簪子,便是她前不久被徐赋没收的那改良玉簪。
要说性子,徐青慈有些野,说起出身,其实也有几分野。
约莫十七八年前,平沙坡比现在要热闹。那时还能隔三差五见着文人墨客,商队车马,偶尔还能碰着几个金发蓝瞳的番客。
据说,某日守着山门的几名小弟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划着拳,却忽然有个提剑的女人冲了过来。
那女人蓬头垢面,还挺着个大肚子,料谁见了都觉得铁定是个疯子婆。
但这疯子不是其他人,而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师叔。
这师叔正是他们师父的小妹。
而她肚子里的娃,就是徐青慈。
徐青慈的名字是徐赋取的,其实取得很随意。
徐是母姓,青是字辈,慈是她娘亲的闺名小字,索性就给她添了名字。
没人知道她爹是谁,知道的也许就只有她的亲娘,但是亲娘生她不久之后就离世了。
所以徐青慈的身世,就成了平沙坡里的一桩无头悬案。
不过她觉得这没什么关系,毕竟身世向来染着几分悲情/色彩的,往往能缔造个什么传奇。
林湘娘将玉簪子复交予徐青慈,又嘱咐了几句,便将碗勺收拾了,起身欲走,徐青慈将她送至了所居阁间楼下。
徐青慈没想到的是,这厢舅娘才道徐赋不知什么日子会回来,不出两日,徐赋就回来了。
徐赋一回来,倒不是捎来什么泉城特产,而是准备先考校一番剑法。
论起徐门所传剑法,当属平沙五式,但是普通的入门弟子,能学通两式,另三式摹出个大概的,也就能堪堪出师了。
能将五式融会贯通的,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此番徐赋首当考校的不是徐青衡,而是内门六师兄贾黎。
贾黎方才在原处立正,徐赋便舞起了手中的长棍。
说来也奇怪,徐青慈自小到大,看到徐赋用的都是那木棍,平日基本也不会离手,指点剑招的时候,仍是用这根棍子。
但是更神奇的是,徐赋用棍子演示剑法的时候,那棍子似乎就不是棍子那般简单了,气势并不输一柄剑。
“起。”
徐赋手中长棍微斜,指示贾黎出剑。
贾黎手持木剑,先是凌厉地横切一剑,同徐赋手中的棍子来回过了几次攻守,慢慢蓄势,再使出平沙五式第一字诀:仁字诀。
平沙五式分仁、礼、信、义、智五字诀,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
仁字诀对应木,为五式当中最易掌握的一字诀,最为讲求稳扎稳打,剑式平实无华,中和柔韧,杀气并不重。
徐赋以义字诀来破仁字诀,以刚克柔。
贾黎以礼字诀剑式回应义字诀,但是因为自身内力不足,剑法应上徐赋更为精道的义字诀,显得后劲不足,只能勉强应对,最终被木棍狠狠挑下了剑。
“仁字诀很熟练,但是下盘仍是不稳,内力是硬伤。”徐赋平声说着,“下一个,胡三。”
五师兄胡三应了声,然后也像方才贾黎那般站定,以仁字诀开始。
胡三暴露出来的毛病同贾黎一致,徐赋简说一二,又连着考校了宁闻、戴濡、吴响。
宁闻和戴濡除却仁字诀外,对礼字诀的通悟倒也得了徐赋的肯定;吴响除仁字诀外,倒是对义字诀把握得最好。几人的剑法水平大概都在一个层次。
轮到了徐青衡,徐青慈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以示鼓舞。
徐青慈对自家表兄的了解就是,对这五剑式的掌握水平同其他师兄差不多,至于内力,倒也是不想上下。
不过,徐青衡有点地方还是同他人很不相同。
只见徐青衡也是先站定了,起剑毫不拖沓,倒是以义字诀为起手剑式。
义字诀透着刚强果决的势头,剑法凌厉,需要使剑之人极其专注,不然,效果就是劈头盖脸一顿乱砍。
徐青衡持剑之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和平日跟徐青慈嘻嘻哈哈的样子毫不相同,极其严肃认真。
徐青慈每每看徐赋对徐青衡的考校,总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更加认真起来。
徐赋对徐青衡的义字诀,并没有用礼字诀来破,而是用同样的义字诀来以刚对刚。
如是双双义字诀相抗,众师兄弟也跟着紧张了几分。
“我看方才师父也是想让我使出义字诀来。”站在徐青慈旁边的戴濡轻声说,“要是使了,这样硬碰硬,我可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