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8)
倒是范夫子痛惜了一番他那限本后,又悠悠然道:“那鬼步已经走了,等徐赋回来,你们跟他报一声就是。目前先同村上的人说一声,便说是一些找错人的江湖人士误伤罢了,统计下伤员等,便无事了。”
徐青衡连连应了是。
范夫子又道:“他带的人手不算多,若是群龙无首,也该早散了。你们也不必再搜寻了。”
徐青衡虽然也纳闷范夫子怎么对这些如此了解,又看到那地上《孟子》的“残尸”,以及上面腐蚀着这纸页的液体,就更加不解了。
徐青衡领了几位师兄弟,在村镇上重新点了人头,核了伤员,幸而大多也是轻伤,重些的也只是伤了筋骨,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那发出了红色警报的人是个没见过什么事的少年人,见了几道血,以为死人了,于是急匆匆地拉了个大红的家伙。
有部分村民到徐门山阁处问了究竟何人闯了村子,徐青衡一行也只是统一口径说是某些行为不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误闯了。
徐青慈帮忙着传了些消息,又跟着给一转的人家分发了新的鸣警烟火筒,便遛回学堂找范夫子。
方才的一摊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徐青慈唤道:“夫子,范夫子——”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徐青慈正欲推门而出,头顶又落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你说的这夫子姓范?”
她一抬头,才看到拎着先前木盒子的楚晔又出现了,不过已经换上了身新的行头,不再是那被划破了的石青色衣衫,而是一袭荼白色的衣袍,正坐在学堂的屋瓦上,像是个闲游此地的散客。
“你怎的还不走?”
徐青慈微微挑眉,不知此人为何去而又返。
楚晔疏朗一笑,说:“自然是来说声谢谢。”
“这倒没什么好谢的。”徐青慈道,“那什么鬼步闯了这平沙坡,说什么也该赶出去。”
“蜀郡平沙,本来就是人才济济。”楚晔又道,“你可知曲陵范氏?”
徐青慈乍一听“曲陵范氏”,实在是熟悉。
徐赋一定讲过,可是她记不清了,于是一头雾水里始终淌不出一丝明朗来。
楚晔见她一时似是没想起来,便道:“曲陵范氏,化神掌。”
“化神掌”三字对于涉世未深的徐青慈来说,真真只是徐赋曾经提及过的一个跟传说里的词语一般的东西,同她日常中那些所见所闻隔了千万条纱布。
然而不久前她的的确确是看到了那凭空瞬成的孟子护盾。
化神掌,顾名思义,便是化死物为活物,化腐朽为神奇,早年间,被誉为江湖四大神技之一。
范夫子姓范,这是平沙坡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若是将这个范字同曲陵范氏的那个范重合在一起,则令徐青慈一时半会儿觉得十分奇妙。
既是化神掌,何必在这里天天教她念书呢?
“我得赶紧带着这要命的东西走了。”待她静思了半晌,楚晔又问,“你可是姓徐?”
徐青慈抬头应道:“对。”
楚晔换了只手拿着那木盒子,道:“那徐姑娘,来日有缘再相见咯。”
说罢,便起身轻飘飘地踏过檐瓦走了。
——
徐青慈睡前,又听着徐青衡叨了番再不准去那鬼门的话,又翻了翻已经看了无数次的单发袖箭草图。
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她房间的门扉,轻声问了句:“阿慈,睡了么?”
徐青慈坐起身子,回答说:“没呢。”
于是门扉被缓缓打开,来人是徐赋的夫人林湘娘。
徐夫人持着托盘,盘上是碗热气腾腾的蛋羹。
徐青慈接过盘子,朝蛋羹面儿吹了好几口气,便开动起来。
林湘娘见她喝得急,便温声道:“慢点儿。小心烫着。”
徐青慈知道舅娘找自己,可能也不只是单纯送碗蛋羹,便问:“舅娘,可是有什么事?”
林湘娘轻轻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事,近几日你舅舅去泉城议事,一个人倒有些寂寞罢了,找你们这些孩子说说话。”
徐青慈从小就不黏人,倒是个不太贴心的“小棉袄”。
小时还好些,大了白天读书练武,晚上一个人摸着灯在屋子里钻研,倒是没怎么好好陪林湘娘。
“舅舅是去泉城了?”徐青慈之前倒只知道徐赋出了远门,倒不知是去了泉城。
泉城是邺都属城之一,毗邻蜀郡所属的属城顺安,气候宜人,物产丰饶,同时也是诸多名门大派聚居之地。
林湘娘道:“似是有什么大事,有人来信后便走了,也没说确切回来的日子。”
徐青慈倒想着徐赋晚点回来也不是坏事,她摸鱼可还没有摸够。
不过鬼步突然闯入平沙坡,稍观楚晔同鬼步间的短短过招,她也知道自己于武学一道,怕是要加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