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13)
老太太实在瞧不上她,横眼道:“我就让你拢个丫头,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她们娘俩越发一条心!你只管整日里拈酸吃醋,白瞎我那么多银子。”
大夫人心虚,从袖里摸出个小匣子,悄悄放在几上,乖乖认错道:“老太太教训得是,您放心,今儿我给她那头送了两匹好料子,欢欢喜喜来道了谢。再怎么说,我总是她嫡母,便是将来请封,也是我打头的。”
“请封请封,你想得倒好,我封个山大王你要不要?我费尽心思,是要给你挣那虚头巴脑玩意的?”草包扶不起,老太太一肚子的话要训,但瞧在匣子的份上,话锋一转,又缓了语气道,“如今,我也不敢大劳烦你,你只给我办好这一件:务必让停哥儿答应来给姑娘们当先生。”
大夫人应了一声是,面上却满是不解。
老太太长叹一声,到底是跟自个一条心的亲外甥女,不得不掰碎了同她细说:“你整日围着男人转,不知道外头的事。那煞星要回京了,东府那位没死前,为了刺我,说漏了嘴,说是她孙子在外头,曾给煞星家小子当过两年先生。前头我想起这话,着人出去打听了,怪道他一个小子,出手竟这样大方,竟是在圣上跟前挂了名号。只怕是那煞星举荐,这才得了圣上青眼。你家佟宵在宫里行走,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大夫人满脸惊诧,喃喃自语:“这不能吧!”
她回神,大声道:“老太太,别不是弄错人了吧?韦鸿停当年差景儿许多,秀才之后再无进益,这才出远门去的。不都说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才没脸回京吗?要真这么得势,怎么厚着脸皮来咱们府里蹭吃喝。”
蹭吃喝?
老太太嗤一声,放弃再跟草包详说,只淡淡道:“你只管记下要紧事,旁的,与你不相干,我自有定夺。”
大夫人满腹疑惑,但婆母怒气常来得莫名其妙,此刻已是满脸不耐。她赶紧恭敬应是,安静退出去,等回了自个院子才派人递了消息回佟家。
大夫人一走,木樨归位继续捶腿。
老太太闭眼又是一叹,似感慨又似相问,悲怆道:“无人可用,我六十有三,一个人硬撑着走这条道,又能有几分胜算?”
木樨不好问这道指哪条,只恭维道:“老太太,您福泽延绵,不说寿比南山,活到天年肯定是有的,如今才不过走了一半。所以呀,您别心急,将来孙少爷,玄孙少爷,个个钟灵毓秀,咱们侯府兴旺发达,老太太您还有享不尽的福在后头。”
这话老太太受用了,但痛快过后,又清醒地意识到:倘若不努力争一争,这家,眼见就要败落咯!别说兴旺发达,这侯府都要成猴府了!
不想冲了好彩头,她只在心里一叹。
“歇下吧。那些事,容我再想想。”
姐妹俩才回鹿鸣院,二奶奶就让小丫头过来传了信:两位姑娘明儿起,也去耕织园上学,又特地提醒了,笔墨纸砚学里都有,人去了就成。
美绣高兴,从袖袋里摸了一把钱赏她。
莒绣没法打发,只能装木讷,笑着道一句辛苦了。
小丫头倒没势利眼,恭恭敬敬告退。
美绣欢欢喜喜回屋里找衣裳首饰,莒绣衣裳少,在心里计较过多回,这样的场合穿什么,早就心里有数,便叫冬儿回房细问。
“冬儿,坐吧。你入府几年了?”
“回小姐话,奴婢是家生子,爹妈都在府里当差。”
“那我问你些事,若是能答,你就告诉我,若是不明白或者犯了禁忌,你只管说不知道便是。你放心,我只是要打听些寻常事,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也不知。”
“是。”
“你原先是二奶奶院子里的人吧?”
“是的,原先在自清苑里,和朵儿一起管茶房。”
“那你听说过,其他表小姐可有去拜见老侯爷?府里没说,我也不好贸然打听,但这好像有些失了礼数。”
这个问题好答,冬儿笑道:“小姐放心,老太爷身上不大爽利,好些年不见外客了,一直住在荣逸堂的后院,有老姨奶奶伺候着。过年那天,也只让老姨奶奶出来传了句话,说是孝不在一时,让子孙们不要扰了他清静,好生念书做人,便是最大的孝敬了。”
莒绣愣了愣,冬儿只当她想往细里打听,搬着小杌子又靠近了些,低声道:“爵位到老太爷这,就要断了。我娘说,府里原指望蕙嫔娘娘能生个皇子,把这爵位再续上一续,可惜了,娘娘入宫这么些年,赏赐虽然不少,但皇女都未诞下一个。大老爷又因一些事得罪了那位王爷,所以呀,老太太着急,脾气就有些不好。姑娘去请安,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