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秘谱(16)
沈屹点点头,“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一个无钱无权的柔弱女子,想来也不值得如此大费周折。他遂也不再多想。
沈屹怕黑衣人尚未放弃,会再跟来,便临时换了计划,与方吟往与裕都相反的南边而去,准备乘船走水路前往东吴国。
这么一来,也确实再无事发生。
二人顺利地在一个月后到了东吴的国都临安城。
按着信上的地址寻过去,居然来到了皇宫外苑的一处宅子。
“您就是余安先生?师傅不知您具体何时来,叫我日日在这里等您呢。”
约莫十来岁的小黄门躬身行礼,乖巧道。
“师傅?”沈屹疑惑。
“请您来的韦大人,”他朝沈屹手上的信努了努嘴,“就是我师傅,也是宫里乐器库的总管事。”
“原来如此。”
“先生这边请,师傅已经在等着您了。”
三人步入了宅院,一位身穿宫廷内官服饰的中年男子正在院中来回踱步。
“师父!”小黄门清脆唤道,“余安先生来啦!”
那位韦大人闻声转头,表情一松,郑重地整整衣襟,快步迎了上来。
“你是…余安先生?”待看清楚沈屹的面容之后,他却惊愕至极,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沈屹与方吟对视,皆露出不解的神情。
韦大人只皱眉思索了一瞬,便舒展了眉头,轻道:“许是我想错了罢。”
他退了半步,躬身行了个大礼,极恳切道:“请先生救我一命。”
“大人何出此言呢?”沈屹因这突然的大礼有些张皇。
韦大人苦着脸道:“先生有所不知。几个月前宫中乐器每年一次的按时查检,我发现太后娘娘的鹤舞晴空不知何时竟被蛀空了面板。娘娘虽已然数年未曾弹过,可这琴是她当年从西蜀带来的嫁妆,万一哪日想起来,我怕是就死罪难逃了。”
“可这琴被蛀得厉害,整个桐木面板几乎都朽烂无用了,所以我偷偷寻遍整个东吴的斫琴师,也无一人敢接这差事。”
“余安先生大名,便是在东吴也广为人知。我怕惊动了太后,便没敢声张,只寻了个由头,说请先生来斫琴罢了。”
“此事我也是深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他饱含歉意,又带着十足的恳求,“如今先生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还请先生救我一命。”
“我手上刚好有先生所求《麟凤引》的消息。若先生应允,我自然愿意替先生寻来那片残谱,双手奉上。”他又补了一句。
沈屹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先带我去看看琴罢。”
第8章
东吴国的太后,原是西蜀的灵音郡主。
当年,东吴皇帝曾出访西蜀,偶遇郡主对她一见倾心,便诚心求娶。
彼时,西蜀刚刚结束了十余年的边境战乱,正在重要的国力恢复期。为稳固势力,拉拢强盛的东吴,半年后,郡主就被西蜀国君风风光光嫁了过来。
她放在嫁妆里带来的唯一一床琴,桐木为面、杉木为底,灵机式朱漆,名为鹤舞晴空。
朱红色的漆面闪着光泽,琴轸、岳山和雁足看着都还完好。但是若将其翻过来,就可透过龙池和凤沼看到,槽腹里面的木头,已然朽烂。
梧桐木性脆易开裂,又因汁液甜而极易遭虫蛀,加之东吴国水乡之地,气候温暖潮湿,稍稍保存不当就容易出问题。
这床桐木所斫之琴,其音尤轻脆,清亮如鹤唳凤鸣,极合琴名,确是难得的好琴。若不能修好,就这样废掉,沈屹也觉得着实有些可惜。
不过修琴之事,不可仓促动手,须得细细审过,辩明症状,方可“对症下药”。
沈屹里里外外察看了一番,将琴的状况粗粗掌握之后,深深叹了口气。
眼前的琴,漆层虽还尚完整,面板却几乎完全坏了,也与漆层分离开来。用手轻敲,便有腐朽松裂之声。琴体的上下两板也有脱胶开裂之症。
“如何?”韦大人迫不及待地问。
“面板已经无法修补,为今之计,只有留漆换木这一条路可走了。”沈屹道。
“何为换木?”
“就是将原本的木头全部去除,只保留灰胎和漆层。然后寻与原来面板最为相似的百年桐木作新的面板,将灰胎漆层与其粘合为一体,最后胶合上底板。”他简略地解释完,又蹙眉道,“说来虽轻巧,却算是修琴里最难的一道了。我也无法保证最终能够完好如初。”
韦大人亦是听得沉重,只是如今别无他法,只得拱手道:“还望先生一试。”
方吟瞧着沈屹凝重的表情,心知这次修琴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尽力试试看,就先请韦大人帮忙寻些上好的百年桐木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