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252)
昭宁侯这是想把今日两军阵前的人全数灭口,好做个死无对证。
四周已经没有北藩的人马,想必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傅其章手中长剑变得沉重,不知何时身上就又多了道伤口。
那些伤交叠在一起,还未缓和的痛楚再遭一击,也不会更痛,只是麻木了。
雪光剑光开始炫目,让他觉着天旋地转,最终只是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周围的人越来越远…
似乎没人动手了,又好像那些人又突然扑过来接住他…
明亮的日光慢慢暗了下去,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却终究在风声中消散。
……
“元十,醒醒!元十…”
傅其章似乎灵魂出窍般,竟然在高空见着自己躺在一片血海里,望不尽的尸体堆成山。四周铁甲混着鲜血,枪剑七零八落地插在雪中,一片死寂。
那些惨败猩红中,沈郁茹一身水绿长裙伏在他身边,正轻声呼唤。
他觉得距离很远很远,可那由轻柔逐渐焦急的声音却环绕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
“元十…快醒醒!”
恍然间他跌入黑暗,仿佛正躺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上四处都在疼痛,动弹不得、睁不开眼睛。
“我等着你,元十!醒醒!”
傅其章挣扎着,有人在喊他醒来。猛然,他似乎冲破了浑身的枷锁,一口气深吸入肺,霎时睁开眼睛!
还没看清周遭事物,却见一把长刀迎面而来。他下意识躲开出手钳制,一把夺过长刀,利落反杀。
直到那人倒下,他才觉出来浑身的痛意,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眼前清明起来,是驻军大帐…熟悉的地面。
方才一声声呼唤还在耳边,傅其章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睁眼,竟是有人行刺之时。
“将军!这…”门外一士兵在帐门怔住,看着长刀在手的将军和地上脖子上鲜红的尸体大惊失色。
现在傅其章分外警惕,他猛然把长刀指过去:“谁在领军!”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昭宁侯软禁在此,眼下嘉宁军军权是否还在可信之人手中。
“辅国将军,殷老将军…”那士兵端着手里的药碗,险些被吓得跪在地上。
听到殷渌的名号,傅其章瞬时松了紧绷的力气,深深缓了口气,恍若刚从冷水中爬出来一般。
门口的士兵急忙放了手里的药碗,过来把人搀扶起来:“将军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回来的?昭宁侯呢!”刚才一番动作,傅其章干净的里衣上又添了新的血色。可他并未在意,只死死地抓住了那士兵询问。
士兵战战兢兢:“昨日午间有人来报,说北藩阵前毁约两军交手,昭宁侯兵马稍近已然前去支援。”
他觉着自家将军面色不太对,可又不敢停下:“是沈小将军带兵去接应的,他到时您已然不省人是,昭宁侯说北藩攻击迅猛,他尽力才保下您…余部无一幸存…”
原本不甚镇静的傅其章,这会儿忽的冷笑起来,看着竟有几分神志不清。他往地上的尸体看去,想必这就是昭宁侯来灭他这个最后的活口的。
“殷老将军呢?”他问道,想着现在昭宁侯在外定然还是个好人,必须要尽快此事实情相告。
那士兵支吾道:“北藩小可汗遇袭失踪,北藩大举进兵,现下殷老将军在阵前御敌。”
“景舟呢!”傅其章一震,心肺翻腾着疼。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真阳怎么会失踪。
那士兵声音更低:“景…景将军…没回来。”那一战中只有傅其章一个活口,他怕失了心腹的傅其章动气,不敢明说。
一口气猛然翻上喉间,傅其章满口腥甜,景舟没回来…是在护送小可汗的路上出了意外…
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人,从十七岁起就跟着南征北战,再要命的军务都从未有半个不字,这次竟然…
寒意自脊背一直蔓延到指尖,他猛然抬手抵在双目上,免得泪水流出来:“昭宁侯呢!”
“在阵前协助殷老将军。”士兵知他伤心,也答得轻声。
满身寒意突然炸开,傅其章眼中泪光未退,已然满是错愕:“阵前!”
他在阵前,那不是要在使什么手段害了殷老将军。
“你现在即刻找人送信回京,昭宁侯起兵谋乱。”傅其章拉住那士兵,说得急切严肃。
他踉跄起身,也顾不得浑身火辣辣的伤口,只往营帐外走去。
“将军!什么?”那士兵惊慌地想要再问,却见人已经以不甚稳当的步子往远走了。
……
真阳小可汗失踪,北藩天可汗大怒,将边境大军尽数压上。傅其章重伤昏迷,殷渌带伤披挂应战。
这会儿为了把铁蹄拦在国界之外,殷渌率嘉宁军寸步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