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探案录(174)
“民女并无实证,可的确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扮作男装,苦心孤诣只为了进入大理寺,有朝一日能查清这桩冤案。”成宣眸中泫然,抬眼望着聂向晚,“请大人信我。”
这套说辞,在裴誉面前还是行得通的,就是不知在久经官场多年的聂向晚面前还能不能派上用场了。她心中忐忑,许久听不见聂向晚开口,正欲再开口,后头的屏风处却走出了一个人。
聂向晚恨恨道:“你这老匹夫,怎么半晌功夫也等不得?”
成宣认不得另一个老头儿是谁,可方才自己说的话不都全被听了去?成宣心道这聂大人还真不靠谱,怎么还留了一个人在里头?
那仆役好像的确是说了句“聂大人在里头有要事商量”,怪只怪自己没有听进去。
可那人看着威严十足,举手投足皆是贵气,看来官职头衔绝不比聂向晚低。既然聂向晚能把他留下,说明……
成宣福至心灵,低声道:“您便是聂大人的至交好友?是您,让他去调查天机道的吧?”
那老头儿摸了摸花白胡子,似是被她逗乐了:“看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顾淮的女儿,一点也不比他差!”他边说,边低身将成宣扶起来:“跪什么跪,说起来,我们俩还是你爹爹的学生,哪有跪我们的道理!”
成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这么信了?她仍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您是?”
脑海中隐隐约约的记忆提醒她,爹爹除了聂向晚外,还有一个学生,她拼命回想,脱口而出道:“您是贺之舟贺大人?”
这可是当朝首辅,即便顾玄在朝,他也是权倾朝野的人。若能得到他的帮忙,自己对抗顾玄,胜算又多了几分。成宣喜出望外,方才的伤感已是一扫而空。
聂向晚多少年没见过贺之舟露出这般真心喜悦的笑容,其实他也是。认出成宣后,仿佛当年目睹老师一家被灭满门的所有无助、愤懑和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一定是老师在天有灵,庇佑顾家还能有遗孤幸存在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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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道道坛,如今成了大梁各地道徒争抢着要前来朝圣的地方。自从道塔修筑完毕,皇帝下令不日将在此处举办祭天仪式,接受封号,成为道君,以迎神宗降临后,人人趋之若鹜,仿佛永安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圣地。”
“若能来到道坛,若能匍匐在道塔之下,仰望皇帝、仰望国师,仰望神宗……这是何等的荣耀!”
“以此等理由,让皇帝批准各地道徒进京,宗主大人,您看可行吗?”
玉泽说得口沫横飞,唇干舌燥,半晌才停下,偷觑了眼顾玄的脸色。嗯,大半都被面具挡住了,面无表情,就是能理解为还可以的意思吧?
不知宗主大人又在筹谋什么,把他叫上了道塔最高处。此处能俯瞰整个永安城,民居鳞次栉比,万家灯火暖春风明明灭灭,可满目盛景和扑面凉风却不能让玉泽轻松上一丝一毫。
方才宗主说,即日起开始筹备祭天仪式。此乃大梁朝头等大事,连裴誉的西北军情都要摆在后头。宗主起了个头,说要想想如何能让永嘉帝准许如此多的信徒进京。
玉泽一想,祭天仪式不就是个现成的理由吗?这才把上面那堆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遍,顾玄竟轻轻地笑了笑,捏一捏眉心:“这倒也是,是我糊涂了。”
玉泽高声道:“宗主白日为国事操劳,夜里还要为天机道大事奔波,劳累不堪,忧思过甚而已。”无论上司说什么,拍马屁才是真理。
那般谄媚的话,由一个小孩儿模样的人说出来,倒不显得十分虚伪。顾玄破天荒摇了摇头:“我在担心别的事情。”
顾家案子东窗事发,宗主姓顾,又是成宣身份的知情者,莫非他担忧的是此事?玉泽不敢再问下去,生怕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便岔开话去:“这道徒入永安,需要经过我们核准吗?”
他以为只是把道徒请到永安见证祭天仪式,忽地想到神宗像下面日夜赶工的铸造工场,差点咬了舌头。自己还真是笨,为何还明知故问?
“名单会由各地分坛的副坛主来拟定。并不是谁都能来,懂吗?”顾玄的话似乎染了风中的冷意,让玉泽一瞬间如坠冰窟。
分坛主都是永安总坛渗透在各地的势力,因此这些信徒绝不是来此处观礼这么简单。
盛大的祭天仪式,皇帝陛下大驾光临道坛,并登上道塔最高处,接受封号……此时,底下观礼的信徒露出狰狞面目,一拥而上……
零零碎碎的可怖画面一幕幕在玉泽脑海中涌起。他不敢再幻想,忍住嗓音的颤抖:“可,可师出无名的话,怕是会惹起天下人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