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辞(118)
“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就是个乱臣贼子。”
“你不是吗?”
“你也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识情熟礼,怎能将如此莫须有的罪状安在我身上!我入宫无数,难道就因一次巧遇就让我背负这场大罪!”
言辞的激烈惹得珅儿恼怒。
“那是你和大——”
“住口!”
他再次呵斥珅儿将要脱口的话,也是痛心疾首下的扭曲克制。为心底最后的坚守,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妥协。
“我此生从未做过大逆不道之事!我读书识文是为解君之忧,而非作乱纲常,休要再将那些无端的猜忌栽赃于我。”
他的诡辩让珅儿瞠目,他竟敢如此义正言辞。
王谊看着那张青稚模样,再不见痴迷之色。一直坚守的信念就此崩塌,这一场自作多情太可悲啦……
“我不敢想,你得知我将迎娶你时,埋下过多少厌恶憎恨……这些时日我在你身边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可笑愚蠢。”
此刻的愤怒显得更是悲凉。
“说到底,还是我妄想高攀长公主……你也不必费心啦,今生……你我从今日起,再不言情意。这回,是我说的。”
他决然离去,再无留恋。
“王谊——啊……”
珅儿怒急之下想要阻拦他,却忽地失了力气,绊倒在地。可这样的结束她无法接受,一个犯上作乱的小人,一个口口声声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男子,竟敢反咬自己一口,竟然如此决绝……
纾饶见到王谊离开就立即赶过来,却见珅儿倒在地上,大惊失色。
“公主!您怎么样,驸马可有伤到您?”
急怒的眼泪顺势而下,却不做答,惹得纾饶更担心焦急。
“这……这又是怎么啦?昨日您不还和驸马好好的,怎么又闹得如此地步啊?”
他焦急万分,可是珅儿的眼泪也是令他心疼。
“好啦,公主身子还虚的很,可别再伤心坏了身子。”
他将珅儿扶回床榻边坐下,珅儿俯在榻上痛哭不止,再无话语。
…………
树下的孤影许久未曾移步,平静的掩饰着他早已扭曲的心智,埋藏多年的悲痛、焦虑、心慌,今日被珅儿亲手撕开,他几乎不能自持……
但他也终于醒悟啦,曾有的种种念头都已结束,抬眸望着无穷苍野,往日所为,今日就是因果吗……
…………
“陛下。”
王谊颓然跪罪,朱瞻基阴郁的脸色在满院的璨烈景色下更显寒冽。
“朕早与你说过,珅儿怨你恨你,你竟还敢擅进公主府,目无尊圣,毫无君子之行,你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简直无法无天,无羞无耻!”
王谊对这些盛怒之语已无波澜,漠然相回:“臣知罪。臣一直茫然多情,疑心陛下的告诫之言,今时亲身撞上刀刃,才闻血之滋味……”
“朕一生疼珅儿于手心,唯有此事令朕后悔不及。”
王谊悠悠抬眸,眼看朱瞻基戾色却无能为力。
“臣终究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伤了公主,臣心有万愧,却无一丝补偿之力。臣不会再去招惹公主,也不敢再添陛下之忧,今日便请旨前去南监,以安陛下公主之心。”
他南去的请求出乎朱瞻基的意料,却仍未消怒,那些恼怒最终沉为锥心之痛。
“你的确无能,朕又何尝不糊涂。”朱瞻基坐于石凳上:“此去应天府长路漫漫,福祸无常,你可想好啦?”
王谊悠然抬眸,眼中已是沉寂一片。他怎会不知,离开珅儿,他的性命恐怕还不如草芥,天灾人祸皆会纷至沓来……可如今,珅儿何尝又不恨他死呢……
天下于他,已同于寸土。
“臣意已决,生死由命,臣已无心抗争。”
道尽诀别之言,他平静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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纾饶整日陪着珅儿,但驸马府的动静也是一刻不敢松懈。
“公主,驸马已从宫中回来啦。”
珅儿无神:“我知道,皇兄舍不得杀他。”
这气话让纾饶忧急不已。
“公主还说这些气话做何,老奴知道,您不能谅解驸马所为,可更不想他有性命之危……那今后又该如何呢?难道公主与驸马此生就不见不言了吗?”
珅儿看淡一切。
“皇兄知道我恼恨王谊入骨,已有将他除名之意。”
纾饶震愕。
“这、这可如何是好?公主初嫁一月就被废了驸马,若昭告天下,岂不毁了公主终生名节!”
珅儿沉默,如今这时候,她实在不想去管这些身外之事……
…………
王谊从宫中出来,浑身都轻的很。
权名、傲气、妻儿……一个接一个弃他而去,果真是他太贪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