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109)
“凭什么。”谢华君抽刀出鞘,架在他的脖颈上。
席间其他人皆被刀声惊醒,聚上前来。
“怎么回事?是从前有些嫌隙矛盾?怎么一开始不说呢。”陆远舟端着酒杯上前,两杯一碰,一杯塞入祝眠手中,“来来来,相逢一笑泯恩仇,若是恩仇泯不去,那就再碰一杯。”说完,他要将另一杯酒塞入谢华君手中,却见谢华君一手执刀,一手握着只空空银杯。
此间仿佛凝固。风亦不敢动。
春容握上刀刃。
衣袖滑落,谢华君看到她腕上伤痕。
祝眠出现的瞬间,谢华君便认出他的身份,一直默不作声。她想不明白,祝眠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救下沈轻轻。直到她看到祝眠的目光与春容交汇,她才明白,原来不是骄纵跋扈的沈轻轻转了性,而是这张脸下本就是另一个人。她知道三年前,祝眠错杀春容,方羡鱼掳去春容尸身后,与沈轻轻一同销声匿迹。是春容承受着她兄长这么多年的折磨,是春容不计前嫌让她兄长能够瞑目,是春容告诉她,她的兄长得偿所愿。
谢华君放下刀,将手中空酒杯递到春容面前。
春容怔了片刻,提壶斟酒。
“认错了人。”谢华君举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江菱雨摇铃笑道:“还好还好,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杨蕴当即击掌附和。
“皆大欢喜!”陆远舟兴冲冲举杯,与祝眠手中刀鞘相碰,“再碰一杯,与刀同饮。”
谢见微看着谢华君坐下,亦在她身旁落座,低声问她:“是认错人?”
谢华君微笑点头:“认错了人。”
谢见微将佩剑靠在桌边:“若有仇怨,不必遮掩。”
谢华君提筷夹菜,回说:“无仇无怨,不必遮掩。”
一席午宴,至未时末方才终了。
老胡搀扶陆远舟回房之时,陆远舟仍遥遥招手,向祝眠邀道:“兄弟,别忘了,下个月一起走。”
谢见微握着佩剑,稳着脚步回屋,单看步伐,竟不似醉了。江菱雨晕乎乎,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手中铃铛偶尔摇响一声,惊出杨蕴高呼“好”字。赵春娘饮酒不多,拍拍江菱雨脸颊,未将人拍醒,便将人背起,要往卧房送去。杨蕴在地上一躺,倒头入睡。
谢华君伏案醉眠,春容想要扶她去休息,却被她拍开手掌。
“两清了,听见没!”谢华君嘟囔道,“我哥哥欠你的,祝眠欠我家的,两清了。”
春容感激地看着她,当见到她袖上泪痕时,眼中满是怜惜。
怎能两清得了?可她却选择放过他们。
待到次日,众人酒醒,关系更近几分。
隔三差五摆桌饮宴,后院之中互相切磋武艺,楼前放粥施饭。
早春莺来,雪化草长,转眼便至二月中旬。
一只信鸽放出楼去,不久便有人携信登门,带来数十匹好马,拴在银州城外,只等众人一道出发。
沈丛挂念春容腕上旧伤,不放心她孤身一人骑马,另觅两架马车,一架马车载着春容随队同行,另一架马车中装载几人行路干粮及保暖衣物。二月银州城虽已是春暖花开,但岭北仍旧天寒地冻。
收整齐备,众人齐齐出发。除却善堂一干人外,另有些许好手,愿意听信沈丛等人邀约,随之前往岭北。更有谢尧、林瞬故友,愿为友人讨个公道,自四面八方,向四君山庄聚拢。
至三月时,队伍行至岭北境内,前路雪未化、冰未消,由江菱雨策马在前引路,找出条较为平缓安全的道路前进。入岭北境第二天,便有杀手埋伏,祝眠首先觉出异状,仅凭一人便将周遭清扫干净。
三月中旬,队伍穿过雪岭,进入距离四君山庄最近的白岭城。
白岭城中已有受沈丛邀约前来见证的武林中人。
负雪楼中,众人齐聚。
沈丛举杯请众武林人士相助,铲平四君山庄。
“沈盟主,您是武林盟主。但您手中没有真凭实据,仅靠红口白牙,便要我等与您一同向四君山庄发难。我等怎知您口中所说是真是假?”
“沈盟主与谢尧私交甚好,咱们都知道。江湖中也不乏有人说,那些个恶事是谢尧所为,谢尧自食恶果的。咱们怎么知道,沈盟主为谢尧正名,是因着私交,还是因着大义。”
“今儿个谢公子也在,咱们也不怕说了难听,谢家不想顶这个屎盆子,就要扣到四君山庄头上去,那也得拿出点儿证据来,才能扣过去吧?”
春容在席间听着,双眉紧锁。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在手,他们才只能冒险一试。
今日被这些远道而来的江湖人士挑明,沈丛与她皆无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