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赋(66)
“此书是一位自称浮清一梦的先生所写,据说共有九册,分上下册,姑娘手里的是上册。”何光站在穆梵身旁神情温润的看着她轻轻说道。
那人手里拈转一枝花,听到他的话后顿住,垂着目:“一杯清酒欢,一梦浮世尽。”声音熹微,似乎带着悲凉“你……念给我听。”
何光看向穆梵,沉默片刻后,遂缓声答道:“好。”话落,他坐到她面前的石凳上,翻开《九梦录》,“第一卷——齐南,东吕人士,虽而立之年,旦寡淡半生。翌,穹夜,闻古有仙山,山有美人兮,且财金如海。东吕闻后,私询。因须以血祭梦,方可寻之。如是,南即诏。尽夜,果入仙山,确,见之如往故,顿道,寻望半生,原,一切皆天定。”
何光说完,抬眸看向她,原,不知何时,她已然阖上眼昏睡,呼吸绵长,何光浅叹一声,起身走向她,单手扶住她歪斜垂下的面颊,望着穆梵的那双目明亮且温柔,似乎若有若无的有着一丝眷恋。
那日后,似乎讲《九梦录》成为了何光每日必做的功课,偶尔她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如今什么时辰了?比如现下几日了?再比如宫外的雪化了没?
对于她问的问题,何光皆一一回复,每每这时她都会重复他的答案,像是再思索些什么。
那日黄昏将近,她自躺椅站起来,缓步走至钰粱殿前的空庭,空庭四周枯树环于四周,残叶落了满地。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寒气凛然。
她转身看向他,眉目如剑,执剑亘于胸前,眨眼间至他面前,他侧身躲闪,还未回神,另一次攻击已至。只见她执剑急步向他刺来,速度比之前更要快上几分,这一剑刺伤了他的臂膀。
何光清醒过来,折了一根短木,同她斗剑。
“太慢了!”那人轻启薄唇,冷声道,随后轻点足尖腾身于空,旋于他头顶,何光用木剑抵挡,却被她的剑刺穿了短木。穆梵飞身下落,收剑横踢,何光无力抵挡,实实挨了一脚。随即起身,拿起另外一根短木朝那人奔去,穆梵扔剑挥向何光,在距离何光一段距离的时候稳稳握住剑柄,何光以为她要用剑刺自己,却不成想,她伸出右手,示中指并拢,点于木柄中身,随后点住他的心门。彼时,她收回手,眉目温润的看向他,内力减退,余下一阵阵闷咳声。
“何光多谢姑娘不杀之恩。”何光看向那人的脸,恭敬说道。
穆梵依旧低咳,稳住气息后才缓缓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只是……江湖险恶,无论身在何处,你需记住,即使深处囹圄,都应该活着走出困境。”
何光不明所以,但还是客气的回道:“何光多谢姑娘提点。”
“入夜了,我倦了,你也回去歇息。”
何光看了眼她的面容,额上冒出些许冷汗,面色发白,适才的神采已全然消失。何光欲上前却将脚步缩回,道了句话“是,姑娘。”
何光转身离去,在踏出宫门的同时,那人阵阵咳嗽的声也随之传入耳中,他回过头去,却见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庭中。
何光徒步回了冷宫,冷宫终年寒冷,除了漫长的黑夜还有妃子们日日夜夜癫狂的笑声,他的所在是座已经旧弃的楼阙,半抹灯花隐匿其中,清扫翻置后倒与新的无异。
回了楼阁,扑鼻而来一股清淡的药香味,何光想许是哪位妃子染了疾熬制了汤药。转至榻旁,不知何时,檀木桌上多了一盏古灯,凑近了瞧,似是新雕刻的一般,那样的光彩比往昔的灯盏更为绚丽,烛影扰人,琼壶歌月,何光竟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风朗月,云淡风轻,他向往常一样按时来到了钰粱殿,去时,他发现昨日堆积的枯叶已荡然无存,何光想,许是她自个儿清扫了吧。再抬眼,便看到了那人,只见她立于窗前,垂目,朱笔握于手中,似是描绘着什么画卷。今日她着了件红袍,颜色如血,像极了通往幽冥的彼岸花。
何光凑近了些,却发现桌上已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白色的宣纸,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隐隐的自她身上传来一股淡香,像是在掩盖某些气味。
“姑娘在画什么?”
穆梵浅笑,抬眸凝视着他:“本宫从未画过什么,公子莫不是看错了?”
何光恭敬回道:“也许吧。”
“姑娘武艺是在下平生所见之非凡,今日……可否请姑娘指点一二。”
穆梵写字的朱笔顿住,听她似乎浅笑了声:“最初,我们拿起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与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后来,很多人都忘了自己执剑的初衷。不知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拿起剑的那一刻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