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赋(30)
或者这就是梦,经历过得梦,梦里的梦,梦中的点点滴滴,梦中的不能忘却,梦中的难舍难弃。
“怎么回事?”萧琰一身朝服来不及换下便匆匆赶来,清凉殿挤满了太医院的太医。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恐怕……”太医颤颤微微道,额上的冷汗止不住的流。
“恐怕什么……?”
“恐怕熬不过去了……皇上,臣等尽力了。”
应该是那张红润的面颊,应该就是那江南烟雨中青稚的面庞。
终于在清醒间将床榻之人揽入怀里,原来心痛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把眼泪含在喉咙里,流不下,收不回。
“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现在你怎么食言了?”
宫墙外悠悠的传来一阵笛声,笛声婉转悠扬,只见怀中的人儿忽而缓缓睁开双眸,惊讶的看着面前满脸悲痛的萧琰还有跪在殿内的众太医们。
不少有经验的太医连连叹道:“奇迹,奇迹啊。”
“微臣恳请皇上为皇后把脉。”
萧琰立刻让出位置,太医上前将手轻轻搭在温宝宜的寸关尺。
“脉象沉稳有力,真是个奇迹啊。”
“我累了,想静一静。萧大哥,你陪着我,好吗?”
殿内的太医纷纷散去,他将她揽在怀里,那般疼惜,宫门的矮墙边久久伫立着一个人,那个人手执竹笛,殿内温情的一幕恰好落进她的视线,只见那人的面容依旧沉静,似乎来不及悲伤,便瞬间消失在宫内。
“萧大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温宝宜虚弱道。
“梦里全是我们在江南的日子,我就在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你不是皇上。”
“我无可奈何。”
“萧大哥,我想去江南,明日便去,好不好。”
“好。”
那悲碗的笛声他听到了,可是在那陌生的曲调中他竟听出了熟悉的音律。他想,或者她应该没有死,应该在不为人知的某个地方轻轻的用双手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迷雾,在夜深人静时,静静的来到他的身边,用那双忧伤的眸子望着他,而后在黎明之前悄然离开。其实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魂牵梦萦的梦,梦回千转时才惊觉。
城外竹林里鸟雀哀鸣,风舞竹叶,有人翩然走来,脚步缓慢的踏着竹叶,那人的容颜沉静无比,在那双清冷的眸中竟隐匿着浅淡的忧伤。竹林的最深处,陆离一袭布衣恭敬的站在那里,待贺孤词靠进时,躬身一拜。
“你是否又去了皇宫?”陆离语气中有些责怪,明明已经忘记了,可为什么还会回去。
“我只是觉得那里有我重要的记忆,我想把它找回来。”
“那你找到了吗?”
贺孤词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以后别出去了,免得受伤。”
“谢谢你关心。”
长生不老,有谁会知道所谓的长生不老会让人失去前生的记忆,她只记得她的名字,至于其余的一概不知,他想,或许这样也好。
思索间,耳边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但很暖心。
永生不忘
嘉顺二年夏,皇帝召百官入宫觐见商议南下事宜,皇帝南下此事事关重大,如若没有万全之策,国必将大乱。
内阁大学士李梓忠认为应微服私访,高调出行,恐暗中有人会半路劫杀,还是低调出行的好。
“李大人,皇上乃国之天子,我等与皇上一同下江南,我看谁敢伤害皇上,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说话的是新任武官薛清年,此人手握兵权,一向看不起文人小心翼翼之举,李梓忠便是其中一个。
“薛大人,您手握兵权,谁都知道你以勇威震八方,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谁给你的权利。”官孝民说的头头是道,一下子令薛清年说不上话来。
“众位大人哪,心系国家,心系皇上,可是这结果还需由陛下来定,我等还是遵循陛下意愿。”段唯此事打了圆场以平众臣之怨。
萧琰思绪万千,一时竟出了神,自登基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失神,或是自己多虑,竟怅然若失。“便依李大人所奏,尔等退下,朕累了。”
“是。”
众臣齐告退,掩门须臾间案桌上香炉已燃尽,缓缓起身,便又重燃一香,也只有闻着这香,头才不会那么痛。
夜深露重,萧琰一个人走到皇宫后园,夜风徐来,竹林叶声如梭,在沉睡的暮霭间腾起一团团氤氲的迷雾来,竹林威狮温驯,似乎能听到它有力的心跳声,遥远的星辰闪烁,也不知怎么的,今夜天象极美,七星连珠,乃大吉,萧琰幼时随宫内精通天文地理的老师学习过天象,略懂一二。远处宫灯明灭,是守夜的宫人在打更,夜里踩着枯叶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细密的萦绕在心头,在斑驳的树翳间,在明明灭灭的疏花漏影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神情平静,淡淡微风拂来,又在须臾间不见了身影。萧琰在夜里从未一个人走遍皇宫的每个脚落,光影交错的暗巷里幽深如谭,一如好些年前徒步踏过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那是白天,他走了没有多久,不远处便传来宫人细碎的脚步声,那是太子回宫的车撵,在很多人的簇拥下缓缓朝他驶来,但即使距离有多近,他也依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的面容被隐匿在高低错落的宫帽间,眨眼便只能看得见那明黄的一角衣衫还有那低垂小憩着的眸子,没有人当她是女孩,在众人的眼里,她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那个将来会是皇上的太子爷。在高高低低的高墙内院里,在几步浅浅的相望间,仅一个垂首,便错失看她一眼的机遇。深宫厚墙蹉跎着浅短的时光,他总觉得这一生始终停留在最初的美好,可人生没有那么多美好,他应该知道的,早就应该知道的,就像看着别人身上的伤疤,即使不在自己身上也依旧心疼的全身发麻。在他很多个梦里,她的面容也是看不清的,梦里的她总是淡淡的笑着,温柔沉静,梦里的她告诉他,“萧琰,我回来了。”一句轻轻的我回来了,胜似千金重,沉沉的埋在他梦回千转的心里。他们每一次的相遇蕴藏在平凡的感动中,想起来,心也是不安的跳动,恍如在白雪皑皑的草地上,细心聆听那首来自远方的家谣,顿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