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折枝(76)
等沐浴完出来,四幅画像已经速成完毕,他命人拿出去找画师临摹。官差赶来在岸上待命,扈从将复刻回来的画像交给官差,他立在船头冷声吩咐:“整个城镇一处不可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翻出来。城门和渡口,昨晚酉时以后出城的马车、船只数量全数清点一遍,另外把昨晚当值的官差带过来,我亲自问。”
见他面色森然,官差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他又看向扈从,吩咐道:“立刻急函通知临近所有关津严加盘查,务必仔细,以防乔装改扮。另外,昨晚她们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所有人,都给我查清楚,有嫌疑的全绑回来。”
扈从应下离去。
他则重新回到舱内,将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草草翻过一遍,他赠的所有物什,她一件都未带走。
他在案后落座,单脚跷上黄花梨木书案,手中紧握着那对耳珰,手指反复摩挲着其上镶嵌的东珠。
此刻舱内空空荡荡,独他一人。
闭眼却仿佛还能闻到那阵山茶与瑞香的清香。
他忽地笑了一下,跟了他这么久,连这点应得的回报也不要,她图什么呢?
就这么想跟他断得一干二净?
可她骗了他这么久,投桃报李,他又怎会让她如愿呢?
第34章 得是多宝贝的雀……
讼师的那间铺子实在太不起眼,摆了一张书案后,过道便仅可容一人通过,缇骑们盘查了几日也没能盘查到上头去,偶然路过也未将其放入眼中。直到几日后开始挨个扫射,总算找上门去,但讼师老眼昏花,说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问了半日也没问出什么来,也就作罢。
殷殷和沈还分开时时辰已晚,出城的船只、车辆数量都不多,沈还当日便亲自从当值的官差口中问出前一晚出关津的船只、车辆及出行之人的特征,排除了完全不可能的部分后,将剩下的集录成册。
邱平子时前后赶到,星夜兼程到此,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就点人分别按那册子去追。
和将行军作为家常便饭的将士一比,一日夜的功夫通常并不能甩开多少路程,缇骑们分散追去,沿途客舍、药铺、医馆一样没放过,原以为不多时便能有结果。
但偏偏,等追到有当晚的船只非在渡口而冒险在河堤颇高处泊船时,以为追对了方向,缇骑们上岸跟去乡间田野里四散追捕好几日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时便能看到老渔夫在旁垂钓,经过盘问则说前几日将自家旧渔船卖了一艘给其他人,至于同行有几人则含糊不清地说是三四人,看打扮是男子,看身形又像是女子,便又只能掉头去追。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不过四十人,竟叫殷殷玩出了波谲云诡的效果。
邱平带着缇骑们天南海北、山上河里、乡下田野满地乱窜,风餐露宿了三个多月,一无所获,殷殷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查探不到分毫踪迹,反倒把缇骑们折腾得够呛,个个面如土色,革带都松了一大圈。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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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还则亲自在城中盯了七八日,果真将整个城镇掘地三尺也未能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只能暂且将事情交给邱平料理,自个儿先行回京面圣,把上次的差事交接完全。
他进殿时,乾佑帝正在殿内翻阅那本簿子,见他进来跪拜,忙叫他免礼,赞赏道:“舜俞,这次差事办得漂亮,每一笔账的来去之处都能查验到踪迹,是真无疑,也半点风声都没走漏,朕将薛濂下狱时,他还缠绵在温柔乡里呢。”
“不敢负陛下所托。”
客套了一阵后,乾佑帝又问:“薛党几乎已全部下狱,刑部已审了有一阵了,但还有几人,朕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依你看,该如何论处才是?”
乾佑帝将簿子递给他,上头用朱笔圈了几个名字,有几人是已完全投诚现下也算圣上得力臂膀的三品以上官员,另几人他细看了一眼,周、王、甄、廖,四家各有各的利益牵扯和计较,明白过来圣上的意思,会意道:“自然依陛下的意思。陛下既不愿发落,臣来办就好。”
乾佑帝会心一笑:“亏得你回京了,不然朕如今的日子可没这么轻松。好生办,别叫法司那些老臣看出纰漏,朕懒得应付那帮老东西。”
沈还应下,正要告退,又听乾佑帝唤住他,颇为神秘地道:“朕近日可听闻了件趣事。”
沈还很给面子地看过来。
“听说四卫营统领在京郊大发雷霆,差点儿连地都翻了三尺,让周遭各个关津的主管官员都如履薄冰,”乾佑帝没忍住一笑,“说是因为从定州带了只雀儿回来,眼看着到家门口了却飞了?”
沈还轻嗤:“臣也是个俗人,精心养了那么久,居然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自然生气,陛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