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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折枝(74)

作者:林叙然 阅读记录

申时刚至,殷殷冲沈还笑着说:“大人,我先走啦。”

沈还说好,让她玩尽兴再回来。

素日的乖顺是最好的良药,他如今果然对她没有分毫戒心,只派了两人远远跟着护卫,那两人瞧见她俩从绸缎庄逛到首饰铺,又从首饰铺逛到脂粉店,已入夜了还在闹市上几乎没挪过步子,不好跟太紧,怕碍着她们行动,便远远找了个茶铺喝茶。

丁层云让殷殷在一家金店逛着,好牵制住那两人的目光,自个儿则东绕西绕地进到一家连旗旛都未挂的窄小铺子,坐在案后的讼师抬眼看来,神色冷淡地问她要写什么状纸。

“状告六爷,这镯子够不够一张状纸?”丁层云将手上镯子褪下,递至案上。

讼师打量了她一眼,又将那镯子拿起仔细端详了半日,并不名贵的一只古旧镯子,款式老旧,用料也粗糙,若拿去典当恐怕都不能入眼,但那讼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对比了半日,将镯子退还给她,堆笑将她往后请:“娘子想状告六爷什么?”

两人细谈了一刻,讼师说时间太仓促,属实有点困难,但也答应挪八艘船和四十人给她们用,戌时渡口交付,任凭使唤差遣。

丁层云出来带上殷殷往酒楼去,等在雅间落座,确认那两人并不敢跟上来后,才细细与她说来,但还是担心准备不够,殷殷说无妨,本来只能雇车或雇船偷偷绕过关卡出逃,眼下有这么多人帮衬,已比之前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殷殷没有试图问她的旧事,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太过重要,何况母亲与她之间也不曾完全交底,更何况是自个儿。

但她既然主动提出要帮,自然是靠谱的,遂借来纸笔谋划起来。

酉时刚过,二人起身,准备从后院甩掉那两名护卫往渡口去,临出门前,殷殷捧杯唤住丁层云:“姨母,好听的祝寿词我就不说了,只一句,祝您往后拥富贵,真自在。”

丁层云怔了一下,鼻尖竟有些酸,先一步打开门出去,却立时顿住了脚步:“沈大人?”

殷殷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戴上幂篱出来,粉底皂靴落入眼底,瞬间激灵了一下,强自稳住没有露怯,抬头看向他,笑问:“大人怎来了?”

沈还迟疑了下,自殷殷一走,他便莫名不安,想着她这一路都无比乖顺,应当不会再提那话,况且有人跟着应当无事,但略坐了一坐,书上的字反而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底那股不安也愈发明显起来,终是坐不住,跟了过来,眼下见到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跟前,心忽然踏实了下来,但怎还敢让她再离开视线半分,便说:“逛了好几个时辰,也算尽兴了,该回去歇着了,刚好顺路,来接你。”

殷殷一愣,抿唇片刻,问道:“那分开走?”

他自然不会和丁层云同行,这点她清楚,果然他答应得爽快,她俩来时所乘的马车还停在别处,便吩咐用他的车先将丁层云送回去。

二人沿着官道往回走了一段,他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殷殷听着护城河的淙淙水声,计算着时辰,心下开始不安起来。

路过河畔,河上张灯结彩,鼓乐吹笙,她定住了脚步。

沈还随她的目光望过去,又转头打量了她一下,不解道:“坐了大半月船,还没腻?”

“那能一样吗?”殷殷不满道。

沈还失笑:“行,走吧。”

画舫飘飘荡荡,从河畔驶向护城河中央,殷殷再次算了下时辰,执起琵琶,同他轻笑了下:“给您唱支曲儿吧。”

严格而言,这算他们这段缘分真正的起始点,在此终结也好。

“不是说不会唱?”

殷殷无辜耸肩:“您将就一下咯,别再问些扫兴的话就行。”

这仇记到了现在,沈还没忍住一笑:“我只听,不动嘴行么?”

殷殷敛衽坐在船边,半抱琵琶,软嚅的小嗓顺着夜风飘散开来。

不是上回那种被授意过的靡靡之音,而是选了戏曲里一折略带哀怨与愁思的唱段。

月光洒落在她半边身子上,半明半暗间,她冲他盈盈一笑,晃花了他的眼。

一曲毕,她将琵琶往旁一放,走至他跟前,俯身来牵他的手,前襟微敞,大好春色在他跟前暴露出来,她刻意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问:“夜深了,回吧?”

月落水底,小舟轻晃,疏影横斜,佳人在侧,沈还将人带坐在膝上,低头吻来,浅尝辄止,不答反问:“喝过酒?”

只一小杯,身上自然没有酒气,但口中却残留醇香。

“祝寿嘛,自然要喝一些的,大人介意?”殷殷起身,“那我去漱个口。”

沈还将人拽回来:“只是在想,你好像还未同我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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